不过听到“世子之位”云云,他按下了扶陈氏起来的意思,坐在原处不动,只冷冷地、有些嘲弄地看着她。
陈氏见状,眼里泛出热泪,一咬牙低身对着崔容磕头。
她动作又快又猛,不一会儿额上就见了血,口中依旧不住哀求:“我求你救他!我求你救他!”
见她如此,崔容也不禁动容,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看皇上的意思。”
陈氏见他终于应声,哪里肯起来,反而仰头看着崔容,声音中满是希望:“容哥儿!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只要你肯开口,你大哥一定有救!”
说着,她作势要上来抱住崔容的腿,唬得崔容连忙让开。
正在这时,门被突然推开,崔怀德满脸阴霾、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一见陈氏这副模样,他立刻怒道:“你这妇人成何体统,朝间之事岂是你能插手的,还不给我滚回府去!”
那声音,简直比冬日寒冰还冷上几分。
陈氏一听就尖叫,起身扑向崔怀德,又是撕咬又是拳打脚踢:“崔怀德!卓儿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儿子都要死了,你不救他,还不准我救?!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她下手带着一股疯狂劲儿,眼见着崔怀德脸上就起了几道血痕。
后者一声痛呼,也动了真怒,下手便顾不上分寸,两人便撕扯在一处。一时间撞击声此起彼伏,连多宝格都在拉扯间被撞倒了,上面的瓷器“哐当啷”地碎了一地。
屋内动静太大,宝儿护主心切,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然后给这千载难逢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只是该进还是该退。
崔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意懒,索性抬高了声音道:“三日前,大哥就已经畏罪自尽了。”
这话让陈氏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转向崔容,目光呆滞,仿佛没有明白他方才说了什么。
下一瞬,陈氏爆发一阵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扑向崔容:“是你!是你害死了卓儿!”
崔怀德一个没拦住,竟然让陈氏挣开了。幸亏宝儿反应快,连忙上前死死拽住,才没让陈氏真的伤到崔容。
陈氏仿佛已经失了神志,虽被崔怀德和宝儿联手拦住,还是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试图伸手去抓崔容。
她眼神中全然是疯狂和怨毒,口中不时大叫“都是你!你故意害死了卓儿!我和你拼了!我要你给卓儿陪葬!”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分侯府女主人的模样,俨然已经是一个疯妇人。
好在崔怀德还有几分理智,见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扬声叫来跟随的家丁,让他们捂着陈氏的嘴拖出去,把她塞进马车带回府中关起来。
崔怀德倒也不是不心疼崔世卓,只是他身在官场,自然清楚此事既是承乾帝亲旨,那便毫无回转余地。何况毕竟是崔世卓犯案在先,因此崔怀德对崔容的责怪没有那般强烈。
等将陈氏处理完,崔怀德转向崔容,有些涩然地说:“你母亲一时伤心,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大哥果然……”停了片刻,崔怀德开口问,不过始终没有说出那个“死”字。
见崔容点头,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崔容冷眼看着崔怀德,心里是压抑不住的鄙视。
陈氏虽然痛恨迁怒于崔容,但她有丧子之痛,崔容尚且能理解;反而是崔怀德这样冷静理智,叫人忍不住心寒。
当然,崔容一直都十分清楚,在他的父亲心中,儿子虽然重要,但排在第一位的,恐怕永远只有他自己。
果然,崔怀德沉默了一会儿,便对崔容说:“你大哥的事已经不能挽回,现在只能尽量保住崔家。你到底是崔家的人,这件事对你也并非全无好处……”
“父亲是户部尚书,我不过是个五品的芝麻官,”崔容不冷不热地回应,“这话就算要说,也该是我对父亲说吧。”
崔怀德吃了个不冷不热的闭门羹,倒也不怎么生气。也许是觉得崔容不过是一时气话,他只作语重心长状拍了拍崔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
等崔怀德带着人离开,崔府又重新安静下来。
崔容看着满室狼藉,不由揉着额角。
宝儿一边指挥小厮清理房间,一边眨着眼睛对崔容道:“少爷别气坏了身子,我刚才已经替你出过气了——我在夫人的茶里加了一大把盐!”
崔容想了想,陈氏方才喝茶时果然神情古怪,便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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