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听得不是很明白,却隐约想到了什么,脸色为之一变。
衣海澜目光变得有些闪躲,最后像是无法再直视崔容般垂下了眼眸。他艰难地开口:“不错,我便是穆逢春,穆逢春便是我。”
崔容如遭雷击一般站起身,满面震惊的神色。与此同时,杨进也起身至他身后,伸手覆上崔容后背。
这些动作崔容没有注意,衣海澜却看在眼中,也不知令其想起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
崔容仍未从衣海澜的那句惊天之言中恢复过来。
穆逢春是什么人,那是杨禹手下第一谋士,不管是当初私盐案,还是富春社,甚至教唆南疆叛乱、勾结突厥人,几乎都少不了穆逢春一手策划——他手上的人命,已经多得算都算不过来了。
在崔容心中,穆逢春必然面目猥琐可憎、目光狠辣歹毒,是个毫无廉耻、视人命如草芥的禽兽,怎么可能是翩然若仙的衣海澜?!
“如果……如果真是你,”崔容颤抖着说,“为何二皇子从未发觉?”
衣海澜低声道:“些许小手段就够了,何况二皇子本不认识‘衣海澜’,自然不会识破。”
他这样一说,崔容的面色愈加难看。
难怪衣海澜和四皇子异常亲密,难怪衣少卿行踪神秘,他们根本早就勾结到了一起!
巨大的愤怒从崔容胸口迸发而出,他仿佛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杨进顺势一揽,勾住崔容腰背,想让他靠着自己。
但下一刻,崔容甩开了杨进的臂膀,快步上前,对着衣海澜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拳崔容使出了全身力气,衣海澜结结实实吃了一拳,踉跄着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嘴角渗出殷红的血迹。
衣海澜疼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还来不及起身,又被崔容抓着领子勉强提起。
“你为什么这么做!”崔容双目充血,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
在他心中,衣海澜几乎是个传说般的存在,不仅因为他光风霁月、皎然出尘的外貌,更是因为他是整个大理寺最后的王牌。遇上再棘手的案子,只要请得动衣少卿出马,那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连崔容自己,也欠了衣海澜不少人情。
可以说,虽然两人私交不算多,但衣海澜对崔容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面对衣海澜的背叛,崔容显得更加难以接受。
面对崔容的失态,衣海澜终于露出歉意:“崔兄,我有意隐瞒身份,确实称不上君子磊落,但与你相交皆出自本意,并无其他目的……”
“你闭嘴!”崔容咬牙道:“不要再演戏了!”
衣海澜闻言,有些苦涩地扯出一个笑容:“……事情到这地步,只怕我的话崔大人不会相信了,多说无益。”
说罢他竟再度闭起双眼,做出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见状,杨进几步上前,伸手覆上崔容的手背,拍了拍,半是解释半是安慰地说:“你不必太为此人动怒,衣卿求仁得仁,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下面的事交给刑部就好。”
崔容深深吸一口气,狠狠将衣海澜推开,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与杨进离开。
就在他要跨出房门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咚”一声闷响。崔容回头,见衣海澜双膝跪地,完全是臣服的姿态。
“皇上,”他哑这嗓子叫了一声,“罪臣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成全……将我与四皇子合葬。”
崔容蓦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衣海澜。后者额头紧贴地面,看不清此时是何种神色。
杨进沉默地看了衣海澜片刻,不置可否,只对崔容道:“走吧。”
——
大理寺少卿衣海澜因病暴毙,此事并未掀起多少波澜,毕竟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角色。
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朝堂百官,甚至杨进与崔容,都没有在他身上投射太多精力。最终,衣海澜的尸首被族里派人收敛了去,听说葬回四川老家了。
所有的风波都已平息,杨进统治下的大周朝终于揭过了这黑暗的一页,走上它本该有的正途。
因为突厥割让了不少城池,大周的疆域变得前所未有的广大。然而这场战争带来的损失也是前所未有的惨重。
这一战死去数十万人,可以说是举国皆丧。哀悼亲人的号哭声虽然已经渐渐平息,但因此带来的伤痛还远未结束。
不仅如此,因为这场战争导致国库几近空虚,往北方的商路也因此断绝,从前往来于西域和内陆的、运送琳琅满目的货物的商队也消失无踪,大周的经济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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