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一愣,就听他继续说:“那日我路过,正巧听见这句话,便觉颇有深意。崔容,倘若你有了机会与权力,就当真能做到吗?”
这话问得直接,崔容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努力回想上一世,怎么也想不起最后是哪一位皇子被立为太子。不过有一点却能肯定,面前这位五殿下并没有多高的声望——至少崔容就没怎么听过他的大名。
这样一个人,却问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机会与圈套,不过也是一线之隔、一念之差罢。
思及此处,崔容谨慎地回答:“若真有那么一天,草民自当尽力,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杨进重复了一遍,却听不出情绪。最后他看着崔容道:“崔府这样一隅窄小天地,并不适合你。”
那双眸中的诚恳与坦然令崔容心中大震,良久躬身而拜,含糊地回应了一句:“殿下的话,草民记住了。”
——
回府的一路上,崔容脑中反反复复都是杨进的话。
五皇子为何要对他说这些?只是出于单纯的上位者的关心吗?
这答案,崔容自己都不敢相信。两世相加,他活了三十余年,从未遇到过这样不含任何目的的关心,因此便也不认为自己此生便有这个幸运。
但不可否认,今晚这番谈话还是影响到了崔容的心绪,以至于他浑浑噩噩,连身后有人跟着都没有察觉。
“竟然是五殿下?”崔世卓听着手下的报告,觉得意外到有点荒谬:“他当真勾搭上了五殿下?”
父亲近日的举动,已经令崔世卓十分不爽。而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小看了崔容——也许被蒙在鼓里的,不只这一件事。
崔世卓想了想,恶狠狠地对手下道:“给我继续跟,一丁点儿事别放过!”
他倒要看看,有他盯着,崔容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第二十一章 倾囊相助
新年过后没多久,朝廷的压制仿佛到了顶端。
黑衣骑出面抓了好几个蓄意扰乱行市的奸商,但对于局势几乎一点影响都没有,不到一月,粮价爆发一般涨了两成。
不仅如此,年前受灾严重的各州县官吏为瞒报灾情,强行征收田税,以至于农户手中余粮还不够自家吃用,几乎连来年的种子都留不出。
如今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便显出饥荒的前兆来。
前往长安城投奔亲戚的人家日益增多,更出现不少流民,因为居无定所,只能靠沿街乞讨度日。
为怕流民滋事,黑衣骑增加了日间巡查的人手。
这些身着黑衣、带黑铁面具的骑兵们,不时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踏马而过,给这座王城添了不少沉郁肃杀之气。
即使是最普通的百姓,此时也察觉到时局的不同寻常之处,出于本能纷纷躲回家中,若无必要绝不外出。
于是从新年后开始,长安城的坊市间似乎再也没有恢复之前的热闹景象。
朝廷没料到此次虫灾旱灾影响如此大。承乾帝召集众位大臣商议几日,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圣旨减免赋税,发放赈灾的银钱粮饷,勒令各州县官吏安抚灾民,尽一切力量稳定局势。
此外,承乾帝还下令打开皇仓放粮七日,以示天家对黎民百姓的关心,给州县做个表率。
开仓放粮的一应事宜均由二皇子主持。
接到这道旨意后,二皇子乐得险些当场笑出来——用父皇的钱给他自己博名声,这好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况且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也是承乾帝对驸马一事的补偿,预示着二皇子在他心目中仍然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从二月二十五开始,二皇子便在朱雀大街上搭了临时的棚子发放米粮,凡长安城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均能领取。
说是主持,实际上具体事宜自有随从手下动手,二皇子只需要每日在前呼后拥中巡视个三五次即可。
即便如此,领了米粮的百姓无不念叨着皇帝和二皇子,一时间杨时声望大涨。
相比之下,杨进就没有这么好命。
此次受灾的州县不少,所需粮饷合在一起数目不小。虽说国库所存颇丰,但也经不起如此消耗,再加上还得顾及军饷和留存,很快国库便开始吃紧,不得不向富商绅士募捐粮食。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说句实话,若放在平时,富商绅士也乐得捐些钱粮博个善名。可如今这形势,家底薄些的自顾不暇;家底略厚的,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叫人议论。
若强令他们出钱出粮,难免激起民愤被人诟病。可若略略软弱些,又有谁肯白白掏自家腰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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