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含霜的大名他耳闻多次,如今这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就在南楚军中,而且又医术冠绝。讯中虽未明言,恐怕是在军医房中任事的。而查询沐含霜身份目的一事,十之八九就是若影亲自向山庄总部提出的要求。若不是遇到困难,惯于自己解决问题的他,断然不会麻烦别人。
当日他向来是反对若影亲犯险境的,不论这次,还是以往。可那个青年却总是大力拍他,笑道:“经商我不擅长,有枰钧和鞣荣代劳;阴谋诡计我不擅长,有你代劳;统筹规划笼络人心我不擅长,有十老人代劳;医药毒术潜藏埋伏我颇有心得,你还不让去做,那让我干什么?当个挂名庄主躲在大家身后吃白食?”
也不知为何,面对刁蛮顾客柔韧有余,常常能说得对方痛哭流涕避尤不及的他,面对若影时却总是说不过,最后只能放行。放到后来,干脆连阻止这一道毕经程序都省去了,任着他东西南北地四处奔波。
虽知凭若影的机敏,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却无法不为之挂怀。只是大家都有着共同的事业要完成,只能相信彼此的实力和智慧,相隔两地也能彼此支持关照,才好速战速决。
正这时,门外传来数人足音。其中一人步调熟悉,正是郑枰钧。还有一人足音吐纳细微得几乎便如絮落于地,显然功力深湛,颇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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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承旧正逍遥间,陡然闻得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响,会意一笑,呼吸一改,便执起书卷行到气窗旁斜倚砖墙,若无其事地继续翻书。
这原本就是东齐军练兵的所在,自然建有砖房。虽然比起战时的大帐要舒适,却也简陋。就算是校官以上所居住的房屋,看遍其中也找不到一张像样桌子,更谈何书案。好在他本就是闲散惯了,没有书案也毫不介意。
未几,门开处,郑枰钧将来人让了进来,声音虽杂乱起来,却无碍他继续翻阅的好心情,仍是垂头低目,状似充耳不闻。
来人目光一扫,已经看到屋内还有他人。眉毛一抬,转目觑向郑枰钧。
郑枰钧干咳两声,道:“这位便是我适才言道的当阳四异之一的严公子。严九,还不快来见过七皇子,不可失了礼数。”
颜承旧转头抬目,好似这时才发现有人进来般,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书籍,立直了身子行前两步,向挺立于郑枰钧身旁的英伟男子作了一揖,口中道:“失礼失礼,严九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得与殿下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来人之首正是被郑枰钧邀请前来的刘辰庚。他目注面前男子,只觉得对方举止间恭谨有礼,却又暗含潇洒不羁,虽然呼吸吐纳与常人无异,偏偏让他觉得深不可测,顿时起了警惕之心。口中却道:“原来就是严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颜承旧心中暗笑,根本就没有什么当阳四异,更没有什么严九严公子,刘辰庚这两句“久仰”倒说得状似诚恳,只不知道他自己在“久仰”什么了。
心中虽对眼前气势迫人的皇族贵胄有所芥蒂,但毕竟目下最大的敌人便是盘踞南楚多年的司徒氏。为了能够将这个家族一举成擒,单靠区区群竹山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说不得,也只好力助东齐与南楚间的一战了。
随刘辰庚所来还有岁寒三友,又轮番客套几句才算告一段落。这屋本就算是陋室,于是也不分宾主,齐齐在两张床上找了地方坐下。
颜承旧一抖衣摆,要理顺了再坐,只听得清脆一声响动,众人转目看去,原来是一杆笛子随他动作滑出了衣襟,摔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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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惨淡,月色晦暗。道旁点起的风灯一明一灭地忽悠闪烁,却是阴森的蓝光。
墨蓝天光下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人骑马前行。十分寂静的巷道里,只有他一人一马,只有蹄音在巷中深深浅浅地回声。
这道路好长好远,狭窄阴森。
前途悠悠漫长,隐没于暗色中,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可是到达哪里,他说不清楚;想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也说不出来。脑袋中混混沌沌一片,只知道持续地前进。
就算冷,就算只有他孤单一个行路人,就算什么也想不清楚,也一直在前进。
因为除了继续走下去,似乎再没有别的选择……
刘辰庚自塌上猛然惊起,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适才的漫长道路、一人一马早已凭空消失,他却仍然心悸如鼓。压着胸口喘息渐定,才发现原来还在自己房中睡着,适才只是一场幻梦。
醒了,就当不得真了。
可是梦中前途漫漫却不知目,想要退回却已再无退路的无力与绝望;悠悠旅途却只有他一人一马的孤独寂寥,仍然像恶毒的长蛇般自梦中绵延而出。即使在已经醒来的此时,仍然妄图要将他牵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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