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凝香头疼地捂了捂额头,大叹自己莫非年老智痴?如此用人不明。
这个乖徒儿在他们眼中温醇可爱,在别人眼中却是冷漠吓人。让他去看究竟?看得得到人就不错了——好在大家尊敬沐医正的面子,没有在他无言的冰冷下当面逃跑。
梅若影正低头专心摆弄,身边一直如沸水般热闹的聊天打闹声突然间被冻结了般静了下来。正好手里的事也告一段落,便抬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循视一圈,毫不费力地顺着众人的目光发现了罪魁祸首,无奈下摇头失笑。林海如究竟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速冻效果比液氮还好。要是大家知道眼前这个液氮人本是暖人心脾,而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又是另一番狂傲,不知是否会惊吓得把下巴砸到脱臼?
看进对方毫无意味和兴致的眼中,因这个人的本性而自心中暖了出来。
林海如,自号为书律狂人的林海如,可惜没人像我一样了解你的本性啊。
主动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向他招了招手,梅若影坦然地笑道:“沐医正,何不过来看看?”
看着林海如毫无犹豫迟疑地穿过众人围坐的圈子,穿过众人的诧异和沉静走了过来,梅若影眼中有薄薄的暖润,嘴角却笑得闲适。
所谓君子坦荡荡,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对于别人的目光眼色毫无芥蒂,做着自己认为无需介怀的事情。因心中没有歪邪不正的想法,所以才能如此坦然。
旁人只见林海如不发一言,坐在雷双的身旁,都默默倒抽了一口气。暗叹雷双不愧是仵作出身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连这个在江湖上杀人不眨眼,在医帐中冻死人照样不眨眼的沐含霜也敢如此自然地接近。
静默了一会儿,几个善于观察的年轻人却又奇怪地发现,沐含霜和雷双坐在了一起,似乎被左右招呼照顾的雷双缓冲了些许,并没有印象中那般的冷漠可怕。那两人间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恰恰保持着适当,让人觉得不算太过生疏,也不算太过亲密。
蒸馏酒精,绝对不能使用高温。因为酒精的沸点也就七八十摄氏度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个温度的时候,液态酒精就会完全被蒸发成气体。再加温,烧出来的就不是酒而是水了。
所以其间温度的控制要恰到好处。
梅若影神态也不改分毫,转回自顾那个临时的蒸馏器。林海如刚开始只是因着二师父的命令,看着看着也不知不觉在一边揣摩了起来。
其时火点得十分之小。盛放酒浆的坛子高高挂在三脚支架上,底部离着细小的火苗也还有一段距离。
酒坛顶端密封,只在顶端插着一根极长而柔韧的苇管,屈出弧度,下伸到火苗之外。
随着坛内温度缓缓升高,在密闭的酒坛中有淡淡的液汽腾起,拥挤着通过细长的苇管,冒出阵阵浓郁的酒香。
年少的医童们本来十分敬畏不苟言笑的沐医正,现在看他静静地坐在雷双旁边,雷双也神色不改。纷纷佩服,也渐渐放了心。又见雷双耐心地往缠了布条的苇管上浇水,终于又有人忍不住问:“你淋这么多水做甚?”
梅若影笑而不答。
突有一个声音问道:“是为防苇管裂开?”
众人讶异地看去,原来是高老头也被这里的热闹吸引了过来。
高老头为人和蔼,做事公正,很得人心,便有数人站起要让位于他坐下。梅若影见了,在一旁暗叹道:“这就是rp问题啊,林海如作孽太深,都没有这般待遇。”
聂悯则是颔首一笑,摇首阻止,穿过众人的包围来到了火前,林海如的身旁。
林海如见是大师父来到,赶忙从地上站起,要把位置让与尊长。
清癯的长者看看林海如,又看看从容不迫的雷双,突然叹了口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出来,伸手将站起的青年压坐回原地,自己则到了雷双另一边,也席地而坐,丝毫不怕沾污了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外袍。
“可是高医正,这么热,苇管靠湿布条就能不裂?”
众人一看,这个敢于突破静寂的人果然是言语莽撞成习的覃快。
聂悯则丝毫不以为意,转头向执火的青年道:“适才算我多言,插入了话题。这次可不敢再做僭越。”他虽知道原因,但向来谦虚包容,只怕抢了年轻人的风头,丝毫不在意别人会以为他并不知道。
这个长者也算是中正和平的人,谦逊有礼又不显软弱。梅若影越发觉得这位长者外儒内刚,再狂傲自大的家伙到了他的面前,磨也要被他磨软了。更何况他自己本就不狂傲,也没有理由不说话,于是向覃快释道:“你上次不还用桦树皮做锅装水熬药?你不是还跟我说过桦树皮为什么不会爆裂,难道你给忘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狂言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