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影还呆怔着想不明白什么回事,林海如已经从旁将一碗汤水递到聂悯手中,转头向他说道:“先喝完再睡!”
不论如何,醒得过来就好,林海如的狂性已经发作过去,又被若影一场病势惊得半身虚脱,现在已经不想将人抽筋剥皮了。
******************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风声,大概是准备下雨了。
颜承旧觉得光溜溜的头顶有些刺痒,又有些凉意。
于是将衣襟又紧了紧,将怀中熟睡的人密密实实地裹了个紧。
他下巴触在梅若影的发上,那发上带着汗湿的味道,不过浑然不觉难闻,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介意。反而担心若是若影还醒着,定会挣扎着要自去清洗——可那额上还余着高热,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胡来。只是,凭他对若影的服从,能震慑得住么?
梅若影身体,可比半年前在南楚相聚的那段时间冰冷得多了。那时候,好歹还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现在则只有丝丝的冰凉。额头是热的,手足却像蛇的皮肤那么没有温度。
聂悯和司徒凝香已去休息,熬了四五个日夜,才总算将病势稳定住,两老也是困顿不堪。
颜承旧不会忘记那两位老父在为梅若影擦拭身体时,每碰触一道形状各异的印记,那神色上的痛苦和难受,呼吸中的压抑和忍耐。因为他每次为他擦拭时,也是如此。
只是三年前刚开始那几次,他或是坐在若影背后,或是若影昏睡不醒,没有被发现他脸上几近扭曲的深刻情感。因为梅若影他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显出惧怕别人的同情。
后来,次数多了,他越发学会了隐藏,隐藏得就越发自然。自然到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些来自于身边人的伤害是多么令人绝望,几乎要忘记他个人对刘辰庚的憎恶。
但是现在,他又忆了起来,目光触及床尾的包袱,一时有些收不回来。里面藏着一杆竹笛。据说,四年前青阳宫之役,若影便是以此笛震慑了九阳教的教众。
后来他弃笛离开,刘辰庚便一直将笛留在身边。可是那个人仍然不知道珍惜为何许,如弃敝履般丢在雪地中。
这样的东西,何必留着。反正若影不要,刘辰庚自己丢了,他凭什么要为那个白痴恶毒又愚蠢的皇子保管?
师父说他脾气好,容得人。但是可不代表他什么人都容得。他一直存着这枚笛子,原本是想着,如果若影愿意,即使要重回刘辰庚身边,他也愿意不离不弃地跟着。
可是思前想后,那个刘辰庚是如此的可恨,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就算若影要重回刘辰庚那种人身边——要他主动离开若影是不可能的——那他就不离不弃地从中破坏,誓要把这两人给拆散。
和若影相处久了,差点把自己对外人的那套给忘了去,他对陌生人的态度,从来可都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的哪!
第95章 心魔旧障
林海如端着半盆热水走进帐子,随着他进来,盆中的药味也弥漫开来。
颜承旧早已听见他随意晃荡出的水声,起身整理好了衣物。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又转向床上躺着的人。尽管无言,仍有不言自明的默契。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不可能自动离开,但也不愿意让这人有分毫的为难。
林海如念想着,懊悔和忍耐,纠结和恩怨,这些事应当是身体健全安好的他一力承担,他也不会转嫁给别人。尤其以前被梅若影偷偷地逃跑,这次不可能会再错手放过。
颜承旧念想着,从来都是下定决心以此生报答解救他至亲的师父同门的性命之恩。至今一路走来,许多的风波险恶,梅若影总是一意孤行地抢了去。好像在以奔波忙碌的方式极力压抑着什么心事。
梅若影总是显得飘乎不定,纵使这一刻人的确是在你身边,而下一刻,又不知他会逃到哪个地方。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于是在这一刻,梅若影的心魔就像是一个难以击败的敌人,即使两人联手,也不知道能否获胜。
梅若影,就这么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两个早就相互认识的男人给割城掠池出卖光了。
颜承旧向林海如颔首示意,而后交待了两句,自己走出了帐子。
已经近晨,帐外的风灯被北燕士兵一一地熄灭,林海如借着帐内吊灯的火光,可以看见他所牵念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发现,那精致的眉在灯光下细细地蹙起,曲成意外柔秀的弧度,陷下的眼眶被淡淡的阴影遮盖,一对长睫又在阴影中加上了重色的线条。林海如一时间有些呆怔,忘记放下手中的脸盆。
在战场上重逢后,心中只一心一意记得要冲到他的身边,成为不可突破的护翼,虽然发现重逢后的梅若影面貌有所差异,却没有注意到是如此的,如此的,诱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狂言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