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追忆刹时间涌起,又刹时间平息。心底很深的地方有些冷意,但是这些事情又找谁去诉说呢?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过去,也只有自己才能够解决这些沉郁。就像罗保亩和小岱两人,面对着这面榜墙时,并不知道曾被张贴之人的眼中所见、心中所伤。
这面墙上也曾张贴着绘有若影头像的榜文吧,他此时再看,又是什么样一种心情呢?我若有所知,不再看它随了若影的方向离去。
不多久,梅若影来到一处医药堂,并不用抬头看招牌,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直接进去了。我也不必看招牌,来宁城两月,早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说宁城,就连象郡这么大的地方,尔德堂也是数一数二的药铺。这里不只售药,还带出了许多配方抓药的学徒。原本的南楚地界,开设了许多尔德堂的分铺。
这是尔德堂老店铺的门面,地方比那些新开张的来说显得狭小了些,所以罗保亩和小岱很明智地在一个豆花挑子前停了下来,开始争执是吃豆花还是要吃馄饨。等他们俩终于下了决定点了东西吃得差不多时,一个人从药铺里面出来了。
原本尔德堂生意就好,客人进进出出,单一个人出来,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大的注意,而且这个出来的人面目平常。但是在街角吃得希里呼噜的罗保亩和小岱却停了争吵,张大了嘴看那个人。那人走出了半条街,小岱忽然低声说道:“师父,那是当仵作的梅若影吧?”
罗保亩丢了几枚铜钱给经营豆花挑子的少妇,抓着小岱追了出去。
什么叫“当仵作的梅若影”?
我是知道梅若影当过仵作,要不然也不会被宁城的糊涂城官送到南楚军营里去当充军的医童。可是,梅若影当医童用的应该是“雷双”的名字,难道当时是用原名的吗?而且这副易容出来面孔,也与他在南楚军营时的易容大不一样。
这个疑问很快就破解了。
梅若影顶着不属于他自己的面容来到,从宁城府衙边门进去。守门的卫兵见了他眼睛发直,大气不敢吭,更不敢拦。
他进去了之后,才悄声议论:“没看花眼吧?是那个梅若影?”
“太可怕了,他失踪了这几年,我都听说他早被恶灵缠死了,怎么还活着?”
“怎么可能,恶灵怕他还差不多,你没听说他号称‘看尸鬼眼’吗?”
——看来以前曾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情,不过,等以后再问他好了。当下还是要跟着进去看看。
避了罗保亩师徒的护卫越过高墙,府衙的地界颇大,跟随若影绕了几圈,来到一处平房,有些腐败的气味很远就飘散过来。我心里微有感触,停尸的房间晦气大,他国的衙门都是另找地方停放,偏南楚地近南蛮习俗独特,有下葬三年后方由子辈启棺舔骨的习俗,有将死骨放于瓮中露天半埋于山头的习俗,原来仵作鉴尸的房间也还可以毫不避讳地建于衙门里头。
然而还不待我有更多的感想,眼前所见只让人思索顿止。
其中一处房间开了门,从里头走出三个人。当先一个稍年长的惊讶得说不出话,另外两人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其中一个面目清秀的抓着若影的袖子直叫哥哥,而另外一个一上来就勾肩搭背的——竟然是当年若影在军医营中顶着的那副面孔。
“雷单,雷双,雷仨,好久不见。若不是你们名字好记,说不定就要把你们忘了。”
我瞪着中间那一人,哑口无言。四年多钱,失踪许久的梅若影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南楚军营中,名字就叫“雷双”。
出于尊重,他的事我也一直没查。然而当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他人出现时,又开始懊恼为什么不多个心眼,早点查清楚。而当真的开始计划回去就派人彻查的时候又开始犹豫,鄙夷起自己的为人浅薄,立即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唉!若影,你可真是让我头疼不止。
好在他和那个“雷双”并没有什么私情的样子,对他只是向他其他兄弟一样一视同仁,过不多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朗声笑着从远处过来。是雷三兄弟的父亲。
一排屋子里臭气熏天,五个人凑在一起,满口的都是这个腹水积涨那个瞳孔浑浊的。我以前行走江湖,虽然见到的事情也不算少,然而还没见过仵作的工作场面,更何况是五个仵作凑合在一块儿讨论得热火朝天,各种意义不明的词语层出不穷,十成十像是以前军医房里那些医正凑在一起讨论疑难杂症。
若影和他们在一起是十分高兴,但是我就又开始头疼了。后面那一排子房,臭气熏天,尸毒浊重,他这身子如何受得了。好在在我忍耐界限到来以前,他抱拳告别,说是还有要事,然后出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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