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训安静听完,明白了刘冶推荐他的理由。
这不是脾气好,这是圣人吧。
什么拍摄比较仓促?显然是演员要求缩短拍戏周期。
什么天台场景台词改得匆忙?应该是演员提出对白绕口要求换吧。
资本主导的市场,导演的话语权微乎其微,然而,这位王导丝毫没有受到鄙夷、无视的愤怒,并且心情愉快的回忆起那段充实而忙碌的生活。
韩训面带微笑,听完全过程。
刘冶笑呵呵的问道:“韩老师,怎么样?我没介绍错吧。”
“确实没有。”韩训笑容不变,“王导先看看我们的剧本,提点儿拍摄建议吧,我们都……互相考虑考虑。”
韩训跟无数导演合作过,能忍他们暴跳如雷、蛮横无理,这次特地请刘冶找个好脾气的导演,他怎么就不那么情愿呢。
诚然,学生们心思细腻,选角出来的演员很可能第一次拍戏,万一导演太凶又不会心理辅导,刺伤了幼苗们脆弱心灵,那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但是,韩训没法对王才季产生认同感。
即使资本为王,他也不会纵容演员们随便修改剧本,面对和王才季一样的情况,他很可能选择退出。
退出就没饭吃,大家都是讨生活,他如果对王才季进行批判和指责,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道理是这个道理,韩训认可王才季力挽狂澜的才能,却无法认可他的脾气。
“怎么样,韩老师,你要的好脾气。”刘冶笑眯眯,他是真心实意觉得王才季这种性格,符合韩训的要求。
他发誓,找遍娱乐圈,没有比王才季脾气更好还有拍摄经验的导演了。
“……我考虑考虑。”韩训仔细端详刘冶的神情,心力交瘁,颓败而归。
刘哥推荐这个导演,真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导演没法定,韩训很烦心。
他躺在床上睁眼睡懒觉,顺便独霸上班狗徐思淼的另一半床位,四肢舒展开,翻来覆去想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脾气好的导演适合温室的花朵,他守着片场监工应该不会出多少岔子。
但是韩训并不想越俎代庖当权威,还是抱着剧本随时听命导演要求的角色更适合他。
两难。
除非给王才季配一位副手,脾气暴、要求高、骂哭学生的下一秒,王才季启动红脸模式,上去对着学生不哭不哭来抱抱。
想到这里,懒惰赖床的韩训迅速爬起来,打通了刘冶的电话。
“刘哥,梁导演的住址在哪儿?”
梁庆学的家,离洪城挺远的,韩训给徐思淼发了一个短信,买了机票就飞走了,根本没给家属商量的机会。
湘城天气凉爽,即使是大夏天,也有迎面的海风,吹散灼热的空气。
韩训第一次到这里来,看着满大街来来往往的旅游广告,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目的地去。
湘城的城市建设,围绕着文化古迹,老楼房外新城区,一层叠一层的,形成了城市新旧交替的文化风景。
他到这栋老楼,目测已经有六十岁了,灰黑的外墙藏在崭新的楼房背后,外面还有一圈低矮的围墙,拦出一片花木枯萎的院子。
今天,院子里没有刘冶说的象棋老人。
韩训循着楼栋单元,走上四楼,每一步都扬起了厚重的灰尘。
梁庆学的家门,仍是老旧的铁锈门,上面手写的福字都斑驳不已,家里的主人却懒得将它撕下来。
韩训没找到门铃,于是伸手拍了拍破败的铁门。
吭吭的声响回荡在狭窄楼道里,大门仍旧紧闭,根本没人应声。
韩训像个迟到十几年的追星族,一时冲动找上门来,结果,梁庆学不在家。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往门缝里递个纸条,写明来意,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位穿着短袖衫的中年人,提着两大袋子菜,走了上来。
他一看门口站着的韩训,就好奇的问道:“你找哪家的啊?”
韩训指了指铁门,说道:“这家,我找梁庆学。”
“找我?”梁庆学眯着眼睛看他,仿佛视力不太好,“你哪位?”
“我叫韩训,是个编剧。”韩训见他上来,赶紧伸手准备帮他分担一下手上蔬菜的重量。
梁庆学往后躲了躲,说:“不用不用,轻得很。”
他把蔬菜放在满是灰尘的楼道,打开门,顺便请韩训进去。
老旧的楼房,目测只有几十平宽,客厅里的饭桌都是老式木凳,唯一值钱的东西,可能是饭桌对面茶几上摆放的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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