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文鹤山毫不留情的拆穿顾爷爷的谎言,“那时候……唉,算了,他们就是这种不会享福的命,非要吃苦,吃了一辈子苦,还要熬夜起来做研究,念着社会主义好呢。”
他语气里全是对老友们执着坚守的叹息与感慨,“你听他们说六七十年代,肯定话里全是为国争光,赶英超美,除了集体荣誉其他根本不会想,他们都是一根筋,脑子里全是实验啊、测试啊、图纸啊,可没意思了!你这剧本,从头到尾都和他们说话的语气似的,怪不得我觉得熟悉呢。”
老人咋咋呼呼声讨着老友没意思,韩训却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文鹤山对老人们的关怀。
也许,那些在镜头前叨念着国家荣誉高于一切的老人,从年轻时候起,就是现在这副执着虔诚的模样,始终如一,引得文老都为他们的前程着急。
可是,对他们而言,个人的前程哪里比得上他们牵挂的项目。
韩训说:“文老,以前我也会觉得,不为自己考虑的人都很傻,可是和他们聊过去的事情,我才深刻意识到我们国家能够持续前进,都是这些人在做着自我牺牲。我不爱写什么教育片、缅怀剧本,然而这次,我想试试能不能还原出他们千分之一的坚定执着,激励更多人……获得面对未来的力量吧。”
听完他的话,文鹤山哈哈大笑。
“韩训同志,我发现你剧本的共同点了。你写美食,要去展现展现中华民族的根叶情;你写青春爱情,又要推崇脚踏实地工作实现人生价值;你写军事片,讲的是最可爱的人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你写校园片,不跟风去抨击应试教育,还要让一群小孩子为国争光……现在,你又想通过一种自我牺牲的科研人,激励观众面对未来了……你这么又红又专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英雄情怀啊?”
文老的话语里满是调侃,将韩训的基本暗藏的深意挑明摆在面上,弄得韩训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剧本从不去说教观众,只是创造出无数贴近生活的人物,让他们热血且乐观的生活着。
他只喜欢描写人性中的善意,懒得带上什么迷人又可爱的反派人物让观众摇摆不定,而是坚定不移的走在康庄大道上,讲述着生命中值得纪念的幸福。
又红又专……还鸡汤,韩训伸手捋过短发,赧然的解释道:“因为我写的都是观众喜欢看的励志向和热血向故事。这种电影叫好又叫座,我自己也喜欢,所以不知不觉就形成思维惯性了。我希望观众们看到我写的故事,能够消磨点儿时光、发自内心感到愉快,生活里的负面的情绪已经够多了,我一个写低俗剧本的编剧,就不给他们添堵了吧。”
韩训说着说着笑出声来,“再说了文老,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谁能没有点儿英雄情怀?我这是向市场靠拢啊!”
韩训从不避讳自己的低俗目的。
虽然剧本因他的喜欢而诞生,但是剧本往往因观众的喜欢而修改。
让观众开开心心看剧,获得观众真诚的称赞,是驱使韩训对剧本进行一遍又一遍修改的原动力。
英雄情怀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关键词,在韩训眼里,国外的英雄主义和英雄电影同样描写着真善美与假丑恶的斗争,正义最终都能战胜邪恶,主角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完美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他不过是遵循了畅销剧本原则而已,应该……红专也没关系吧?
不知道他的解释说服文鹤山没有。
电话那头的老导演嘿嘿直笑,嗯嗯的听他辩解。
“文老,您是专家,就不要笑话我了。”韩训诚恳的说道,“要是这剧本不行,您说,我改。”
态度十分诚恳,可惜入了军工门。
文鹤山翻着面前的剧本,老花镜都挂在鼻尖上了,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终于说了实话,“这剧本当然行,题材新,观点正,保证拿给那群干审核的人,都挑不出大毛病,恨不得给你拉一圈投资,赶紧拍出来做红色教育片。唉……可惜,我拍不了。”
“为什么?”韩训心里,没有文老不能拍的电影题材。
“东风导弹是中央管的东西,中间还涉及了审核必定反复论战的文ge,前些年还行,现在越来越死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个剧本,你得找找郑雪松那个老家伙,或者递给长空影视中心。我呀,放在那个年代,是要挨批判的臭老九,怎么轮都轮不到我,而且啊,小韩,你这剧本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
文鹤山顿了顿,韩训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他摇头晃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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