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上的水珠滴落,打在地上溅起一小滩水涡,郁池的心脏忽地收紧,疼的不得了,他走到苏沁莲身后,紧紧的箍住苏沁莲的肩,哽塞道,“沁莲,想哭就哭,别在我面前假装坚强。”
苏沁莲笑着仰起头,“我没哭。”
“嗯,我知道。”郁池把头埋在苏沁莲的颈间,闷闷的说着。
苏沁莲的眼泪依旧顺着脸颊流下,顺着消瘦的下巴滴在郁池的手臂上,烫的郁池整条手臂都热起来了。郁池紧紧的抱着苏沁莲,无声的安慰着。
过了很久,久到苏沁莲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泪,苏沁莲转过身紧紧的回抱着郁池,他声音哑哑的,透着股软弱,“小池,妈妈要走了,我只剩下你了。”
我只剩下你了……这一句话,如同魔咒,把郁池的心给紧紧拴住了。从那天以后,郁池天天往苏家奔,回来之后就潜心研究肺癌,他还特意把他的爷爷拉过苏家为兰沁治病。只是,病来如山倒,兰沁的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药石难医,最多也就是吃药维持生命。
但郁家到底是中医世家,再顽固的疾病,哪怕是癌症,也可以用中药调理,延长一些时间,郁哲知给出一个时间,兰沁还可以活一年。一年,足够了。足够让兰沁和苏沁莲了无遗憾。
一年之后,兰沁殇,却在死前,告知苏沁莲天大的秘密。郁池一年来均陪伴在苏沁莲身边,兰沁走的这一天,同样如此。
回光返照的兰沁面若桃李,她从床头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片风干了的枫叶标本,肺癌破坏了她的声音,原本温柔的声音此时像卡壳的磁带一般,晦涩难听,她把枫叶标本放在苏沁莲手里,笑着说,“小莲,对不起,妈妈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你以后要好好活下去。这些年来,妈妈一直瞒着你,你并不是妈妈的亲儿子。这片枫叶是你的随身之物,我和你爸爸原本打算等你成年告诉你的,只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要怨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有他们的苦衷……”
“妈……”苏沁莲低声呢喃着,“妈,我只认你。”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兰沁慈爱的摸着苏沁莲的头,“我不在了,你就去找他们吧……”
“小池。”兰沁对郁池招招手,郁池红着眼坐在她另一边,兰沁握着郁池的手,“小池,阿姨不在后,帮阿姨好好照顾小莲。”
“我会的。”
似乎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兰沁闭上眼含着笑,从此,不再醒来。
兰沁的丧礼举办的很简单,丧礼之后,苏沁莲陷入人生的低潮期。郁池不放心,硬拉着苏沁莲住到了他家。
正值春季,处处透着生机蓬勃的气息,郁家家院里的花开了。可在这春色盎然的季节里,苏沁莲却失去了活力,原本灿若星河的眸子早已暗淡无光,连乌黑柔软的头发都略显枯黄。郁池看着日渐消瘦的苏沁莲,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苏沁莲是郁池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朋友,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气息让他不忍见苏沁莲这般折腾自己。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并不清楚怎么安慰人,他没经历过生死大事,而苏沁莲却接连经历过两次,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苍白,竟连句安慰人的话都搜刮不出来。
说不出,只能做了,郁池把苏沁莲的画具都拿到小花园里支起来,他把苏沁莲拉到画架前,叫苏沁莲画画,他对苏沁莲说,“不要天天发呆,画画吧,做点事就会好了。”
苏沁莲抿着唇,看着郁池,眼里俱是脆弱,他接过郁池手里的画笔,坐在画架前却不知道如何落笔,他的画法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教给他的,而如今,两人都已经不在,他突然忘记该怎样拿起笔……
苏沁莲愣愣的坐在画架前,满园春色中只有他的周身散发着秋季的萧条。他面前怒放的月季似乎感应着他的情绪,竟悄悄缩起它美丽的容姿,柔顺的倚在墙角,微风吹过时,又轻柔的拂过苏沁莲白皙的面容……
似在安慰……
倚在凉亭边的郁池,手里的医书早已经放下,春风拂过时,泛黄的纸张扑腾着似要化纸为蝶,飞向苏沁莲的身边翩翩起舞。郁池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刹那间觉得他和苏沁莲隔着千层纱,他想触摸,却摸不到他的人。
因为,那人在画里,而他在画外,他终究是个赏画的千万人之一……
猛地缩回伸出的手,手里的书扑腾落地,纸张被风刮的吱吱作响,郁池跨过书,走进画里,蹲下来,紧紧的握住苏沁莲执着画笔的手,仰起头,他说,“沁莲,你还有我啊……”
苏沁莲心底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渐渐聚起神采,他紧紧的反握住郁池的手,像是抓住生命里的最后一朵浮萍,“小池,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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