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还不等万思齐想出个周密的方案,收到霍改罢考消息的东方未明已找上门来。朝闻道,尚未动作,便迎来了“夕可死”的结局。亡羊补牢,已是太迟。
秋闱之日下午,霍改正关了房门琢磨砍BOSS大计。前厅里,万思齐却已迎上了东方未明,只要活着一日,他便挡在万仞仑身前一日,万夫莫开。
东方未明坐在椅上,慢慢的将视线从万思齐的脚下移到脸上,用一种轻柔的口气,仿佛是逗弄无知小儿的口气问他:“你以为你不让我见他,我便见不到他么?”
“尽人事,听天命。”万思齐淡淡笑著对东方未明说,带着一贯的不羁味道。
东方未明扯起唇角,托起茶盏,宛如玉石雕成的手捻起茶盖,垂目轻扫:“龙岩红袍?好茶啊好茶!贩卖私盐果然是桩赚钱的生意。”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当这一刻来临之时,万思齐依旧失了言语。凛冽的寒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慢慢地穿过了皮肤,浸透骨骼。寒因惧而生,他怕的不是堕入huáng泉,而是天人永隔。
东方未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万思齐沉默,他很乐意慢慢品尝对方的绝望恐惧,明知没有资格,却偏要占着玉璧不肯松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待如何?”万思齐问。
东方未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仿若悲悯世人的神佛:“将小仑亲手送到我chuáng上,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放你一条生路。”
万思齐的回答是操起手边的茶盏对准东方未明砸了过去。
青瓷碎裂,茶水飞溅,却没有半点溅到东方未明身上。因为随侍在东方未明身边的护卫已经动了手,将杂物一一挡下,轻描淡写。
若是能杀人灭口,万思齐绝不会吝于给东方未明一刀。可惜他没有机会,所以万思齐硬生生压抑自己一腔怒火,幽幽了叹了口气,道:“给我十天考虑。”
东方未明面无表情的看著他,突然,笑了,冷冷的:“好。”
东方未明当然不信十日之后万思齐会屈服,因为万思齐是万仞仑心系之人,万思齐可以卑微,但绝不会不堪。东方未明会暂时收手,不过是因为,他料定了万思齐为了不牵扯到万仞仑,定将主动将关系撇清。正巧,这也是他想要的结局,借刀斩情,何乐而不为?
东方未明一走,万思齐便翻身上马,开始四处奔波。日夜奔劳为的不过一件事――变卖家产。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自然要为某人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做好安排。
之后一番设计,霍改被逐出门,尚在茫然。霍改如何能想到,这一面便是诀别。 万思齐不仅要霍改和自己和万家再无关系,更要将人赶得有多远,就多远,最好逃到天边去,永远别回头。
苦恋至今,方才吐露真心,却是不为厮守,只求分离!
万思齐狠狠吻下,心中翻涌着的却是将眼前之人扯碎吃掉,咀嚼入腹的可怕欲望。纵是粗bào、纵是反常也顾不得了,至少让我在最后这一刻,再无遮掩,抵死缠绵。
万思齐将霍改紧压入怀,吐出早已准备好的言辞,他闭上眼,任那一句句半真半假的话语回dàng在耳边。
他不敢看霍改此时的面容 ,他怕多看一眼,便临阵溃逃,前功尽弃。
他不敢让霍改看自己此时的面容,他怕只需一眼,便被霍改窥破天机,功亏一篑。
他告白,他拒绝。他赔罪,他愤怒。他谈情,他思逃……这出戏发展得毫无意外。
万思齐抱着霍改,仿若怀抱长刀,拥抱有多紧,刀锋入肉便有多深,鲜血淋漓。
那柄刀饮血而立,却依旧浑然不觉。
万思齐看着霍改驱车而去,仰天长笑,再无悲意。
他种的因,他求的果,求仁得仁,再完满不过。纵然果实苦涩,只管大口嚼咽而下以求果腹,总比让人饿死在地来得好看。
水尝无华,相dàng乃成涟漪;石本无火,相击而成灵光。天地茫茫,得遇一人,何物不可舍!宁为花下鬼,不做无情奴,这条命,你不要,便给你垫脚也好。
沉重而厚实的监牢大门被推开,门吱呀吱呀地响起,在空旷的甬道中回dàng。
万思齐仿若未闻,他自怀中掏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并不打开,只是不住摩挲。纸上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闭上眼,那娟秀的字迹便能浮现眼前。
“就此诀别,再不相见……” 万思齐低笑一声:“一定要说到做到啊,大哥这样láng狈的模样,可不敢让你看。”
“大人,就是他。”狱卒提著明明灭灭的残破灯笼地立在了狱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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