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事儿，顾佩才有心情好好看看这记忆中的地方。这个时候，Ａ区还是一个城中村，街道狭窄，房屋杂乱，聚集的是外来打工人员和贫民。这里随处都能看到推着板车卖蔬菜水果的小贩，穿着睡衣拖鞋骂骂咧咧挑挑拣拣的家庭主妇，背着背篓四处游走的男人，校服弄得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小孩子，背着孩子在垃圾堆上翻东西的拾荒者……
穿过拥挤的街道，顾佩来到自家楼下，楼道里虽然有路灯，但是因着长期被煤烟熏着，这灯也蒙上一层暗沉的面纱，黑黑的楼道好像魔鬼住的的黑暗之地。不过这种想法在顾佩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吵闹声时便消失了。说实话，这里虽然条件差，但是生活气息却比十几年之后浓很多。
“妈。”一到五楼，顾佩就看见在公共洗漱间洗菜的顾妈。
“啊，小佩回来了啊。”顾妈扭过头看了顾佩一眼又继续洗菜，“正好，你把屋子收拾一下啊。你爸今天要回来。”
“嗯。”顾佩点点头。他爸是在建筑工地做事，平时都住在工地，难得回趟家。
这个时候屋子还是水泥地，家里灰尘很多，再加上小小的一间屋子有两张床，顾佩刚扫了两下就看见灰尘和细絮乱飞，这让已经住惯了干净屋子的他微微皱起了眉。
“行了，今天就不用拖地了，一会儿弄湿了两下又踩脏了。”顾妈端着菜篮子，看见顾佩拿起拖把连忙制止。
“嗯。”顾佩点点头，接过妈妈的菜篮，看着她有些疲惫地甩甩手，便道，“要不今晚我来做饭？”
“你爸回来你就勤快了，平时让你做个饭哪次不是推三阻四愁眉苦脸的？”顾妈听他这么说便乐了，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他倒没拒绝，自家儿子的手艺她是知道的，虽然炒出来的菜模样有些难看，但味道还不错。
忍着煤烟的味道，顾佩刚炒好菜就听见爸爸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了，说实话那声音有些陌生，但顾佩不知怎么就是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菜都做好了啊！”进了屋，顾爸就笑了起来，“看样子是小佩做的啊。”顾佩做菜有个特色，无论水分有多重的菜他都能炒的焦黄焦黄的，带着一股子干香味。
“是啊，看你儿子多想你。”顾妈作出一副羡慕嫉妒的样子，然后上前一步，接过顾爸手中的安全帽和工具放好就道，“去洗洗，一身的灰。”
“知道。”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但是看见儿子的顾爸明显很兴奋，他笑呵呵地摸摸顾佩的脑袋然后低下头侧着脸道，“来，香爸爸一个！”那声音，故意绕了几道弯，带点搞笑的味道。
听着熟悉温暖的句子，顾佩险些掉下泪来。顾爸虽然早年没钱，但是性格倒还开朗，喜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虽然在外面一副硬汉的样子，但在家里他很喜欢和顾佩玩闹。他最喜欢说的话就是“想爸爸没？”，“来，香爸爸一个，香爸爸一个！”，这样的话一直持续到顾佩十五岁爸妈离婚的时候，不过之后爸爸又有了儿子，想来这话他又能接着说十来年。
“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见顾佩阴着脸不说话，顾爸也不继续要“香香”了，他起身拍拍顾佩的肩膀然后做出一股豪迈的样子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可不能这样啊！”
“行了，小佩他能受什么欺负？快去洗洗！”顾妈不耐烦地催促道。
“真是的，关心儿子你也要管。”顾爸咕哝着但还是听话地出去，临走还朝顾佩使了个颜色道，意思是“别理你妈一会儿咱接着聊啊。”
见爸爸还是这样，顾佩终于勾起嘴角。不管以后会怎样，但是现在他依然是幸福的。不过想着爸爸会跟另一个孩子说这些话做这些小动作他就觉得嫉妒。但是阻止他们离婚吗？还是算了吧，记得他们离婚之后比在一起时过得好，况且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习惯其乐融融的氛围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之后的晚饭顾佩吃的并不是那么愉快，即使顾爸逗弄他，他也是敷衍地笑笑。直到他躺在硬硬的小床上，听着三人的呼吸声从此起彼伏慢慢变成同调，心情才慢慢变好。
第二日顾佩醒的时候，顾爸已经准备出门了，看见顾爸又套上昨晚那件灰扑扑的衣服，他不由叫了声“爸爸”。
“啊，小佩醒了啊？”顾爸转过身笑着看他。
顾爸的话惊醒了还有些迷糊的顾佩，收敛起那些莫名的情绪，他故意开玩笑道：“爸爸，你今天终于没说‘香爸爸一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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