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还很好,罗伯通浑身乏力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合上一份把自己攻击得体无完肤的新刊。
他看向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海景的容裴,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我果然老了,当初我看到这么多人围绕着我的论点进行讨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现在看着这种状况我都快吃不下饭了。”
容裴转过头,倚着落地窗对罗伯通说:“罗叔你这手好文字可一点都没落下。”
“我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东西了。”罗伯通说完后忍不住问:“不过你怎么拿到那么多原始记录?”
容裴微笑着说:“只要是真心相交过的朋友,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叔陷入绝境之中。而且容家旧部只是分居各方,可不是真的都散掉了。”
罗伯通一愣,他想到最近听到的、首都传来的一些消息。他问道:“你父亲已经稳住局面了?”
不是罗伯通瞧不起容父,只是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容父不是执掌大权的料子——以前有那么多机会他都没抓住,难道搞了二十年学术以后他突然就开窍了?
容裴端起一旁的酒轻轻抿了一口,新酿的果酒尝起来温纯无比,他抬手晃了晃杯中的深红液体,微笑着说:“稳住什么局面?”
罗伯通说:“他不是招揽了容家旧部……”说着说着罗伯通突然住了口。
容家旧部连漫天的骂声都能忍,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跑去陪容父闹腾,容裴都已经洗脱嫌疑了,怎么看都比只是个学者的容父要强。
看来传闻中跑去接触容父的“容家旧部”有点儿蹊跷。
罗伯通看向神情莫测的容裴,心里充满疑问:“找上你父亲的不是真正的容家旧部?”
容裴说:“我父亲又不是傻子,全是假的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罗伯通可不是笨人:“那就是有真有假。”
容裴安静喝酒。
罗伯通心头一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真正的容家旧部在你手里?”
容裴微微地一笑。
罗伯通见他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避讳,心里百味杂陈。
容裴这个人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简直是天生为了政客这个职业而生的,他既谨慎又大胆,揽得住权又放得了手——特别是在离开外交部、转调市政之后,整个市政完全成为了他的私人领地。
容裴从来没有拉拢过他,可是他给的信任、给的期许、给的那些令他怦然心动的谋划,都让他的心开始慢慢倾斜——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高家那边了,一来是高荣成本来就忙得很,二来是打从容裴站到他这边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需要高家搭把手的地方。
比如这一次,他在容裴的计划下又一次当了出头鸟,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打了过去的自己一记耳光,稍有不慎恐怕会成为帝国最大的笑话。
但是他对这件事有着莫名的信心。
因为容裴从来没有失败过。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容裴生出了这样的感觉,罗伯通就明白过来:无论他有没有表面立场,其实都已经上了容裴这艘船。
罗伯通正要说什么,容裴的联络器突然响了起来。
容裴笑了笑,说道:“罗叔你继续忙,我有事先走了。”
罗伯通点点头。
容裴松了松衣领走出罗伯通的办公室,就看到高竞霆在门外等着自己。
见到他以后高竞霆笑了起来:“二叔公叫我们过去吃饭。”
容裴说:“现在?”
高竞霆说:“现在。不方便吗?”
容裴说:“没有问题。”
高竞霆进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载着容裴前往高家二叔公那儿。二叔公其实早就退居云来港,平时深居简出,只在特定时段出门指导一下高竞霆。
容裴以前没和二叔公接触过,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这个老人。这位二叔公年轻时可是一等一的指挥好手,军职曾经混得比当上高家家主的高老爷子还厉害。
然而这位二叔公唯一的缺点是嘴巴特别毒,毒到能把八尺大汉骂哭的程度。高竞霆在他底下学东西时没少和容裴哭诉他二叔公的恶形恶状,每次都嚷嚷着说:“我不要再去那边。”
他以前要把高竞霆哄好还真费了不小劲。
看到容裴嘴角微微上翘,高竞霆马上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回想起以前自己干的混账事,高竞霆脸上火辣辣地烧。即使他已经决定要接受自己曾经是“傻子”的事实,可一想到那些事是自己做出来的,他就跑回过去恨不得把它们统统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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