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季作山说:“一个男人。我在陪罗茜她们逛街时突然撞上来的。他说,自己来自别的世界,请我带他回去原来的世界。”
季作山的描述已经很客观和温和了。
经过医生确诊,那是一个患有中度精神障碍的疯子。
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季作山且费了一番力气,才从他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找出了不少关键信息。
此人在“这个世界”已呆了整整十三年,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姓名,一会儿称呼自己为白楚飞,一会儿又说自己叫谭虎。
季作山去调查,发现星球内虽有三百余个同名同姓的谭虎,但都有准确的身份ID,没有一个能和眼前人对上号的。
白楚飞倒是确有其人,可他已经被销去身份ID。
换言之,白楚飞,是个官方认定“已死亡”的人。
白楚飞是个挺斯文俊秀的年轻人,哪怕这个胡子拉碴的“谭虎”整饬利落了、算是半个小白脸,与白楚飞的长相也是相差甚远。
但谭虎仍然坚称,自己本应该是死人白楚飞。
罗茜认为他是真的脑子瓦特了,叫季作山不要多在他身上花费无谓的心思。
不过季作山偏偏和这个身份不明的疯子较上了劲。
他去调查了白楚飞,得知此人出身不赖,家世只比展雁潮家差上一线,是个颇骄傲清冷的优秀Alpha。
这样的白楚飞在进入军队后,竟被另一名Alpha,东路军某部的赵锦年团长擅自囚禁,日日拴在军帐中强制交欢。
后来,他大抵是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便选择了自焚。
谭虎却说,他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自焚。
他在做任务的过程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丰神俊朗又器大活好的赵锦年。
这世间的爱情,大多是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对于在真实世界里软弱又胆小的谭虎来说,他怕打仗,而赵锦年把他拴在军帐里,恰好不必再上战场;他不擅长自己做决定,霸道的赵锦年就替他解决一切;他畏惧和人交往,赵锦年就把他隔绝在人群之外,只供他一人赏玩。
在谭虎看来,赵锦年是完美的对象。
倘若不是非要完成任务不可,他是不会离开赵锦年的。
在他刷满了赵锦年的好感度、并用藏匿的火石引燃军帐时,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他一定要回来找赵锦年。
可是,当他完成所有的任务,轮到主神履约时,他的梦想却彻底化为了肥皂泡。
他顶着谭虎的脸,以最平庸的Beta的身份,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上。
……没有身份ID,没有收入来源,没有落脚处,什么都没有。
白楚飞的显赫家世,锦衣玉食,俊美外貌,强悍武力,他一样都没有。
他是谭虎,一个根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去找赵锦年,声称自己是白楚飞,却险些吃了卫兵的枪子,只好蹲在路边,乞丐似的从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冻得瑟瑟发抖,等待着赵锦年从军营中出来,好冲上去与他相认。
自己与他有着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他爱的该是自己的灵魂,绝不会舍得抛下自己的。
他的幻梦,直到饥肠辘辘、头晕眼花地看见赵锦年的车从军营大门里开出的时候,戛然而止。
原本只属于他的后座右位,被一个样貌肖似白楚飞的男人占据。
赵锦年怕他晕车,便把车窗摇下,单手揽住他的肩膀,剥了奶糖塞入他的口中,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情话,把那好看的男人逗得笑了起来。
谭虎彻底绝望了。
他一次次向主神呼告,求主神让他回去,哪怕再做十次任务都好,他不想呆在这个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地方。
他悔青了肠子,叫哑了嗓子,但主神再也没有理会他。
签订合同时,主神便已说明,他只会满足一个人的一个心愿。
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后,谭虎一度尝试自杀,可是捡来刀片、在手腕上比划半天后,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他怕,他不想死。
活又不敢活,死又不敢死,谭虎只好咬着牙在这个世界留了下来,苟延残喘十三年,在尊崇武力的世界里战战兢兢地靠拾荒维生。
久而久之,他便疯了,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念念有词,向无数的过路人诉说他的祈求:“带我走,带我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十数年漫长的祈求中,只有一人听懂了他的祈求,把他带到了一个可供安身的地方,给了他衣食。只是他已经神志模糊,每日发呆,除了吃喝,便是对着墙壁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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