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既明咬着烟管,坐在树上看他,如同多年前二人青梅竹马着长大时的模样。
不过,叶既明终究不是闲得住的性子。
呆了两日,他又馋酒了。
自段书绝死后,他以烈酒镇心痛,染上了瘾,这两日不沾酒,精神便委顿得很,懒洋洋偎在树上哈欠连天。
一套剑舞毕,池小池去瀑布下沐浴。
叶既明喊:“喂,小鱼……姓池的!”
池小池转头看他。
叶既明直起身来:“我要去那赤云老儿窖里拿酒了。”
……说得简直像是去自家地下室一样自然。
在瀑布的轰鸣声中,池小池明知故问道:“你跟我说干什么?”
他不是在问叶既明,而是在试图启发体内的段书绝。
——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叶既明,现在摘个果子都要告知他一声,不过是怕了离别而已,总疑心他一去,就如同那次巴蜀群山中的匆匆会面,再也不会见了。
听过池小池的回答,叶既明一抿嘴,冷哼一声:“无聊。”
他顺着树身滑下,迈步欲走。
池小池突然感觉体内有力量涌动,便猜想是体内的段书绝有话要说,便自觉放任了双手。
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运精纯灵力于指尖,成剑指之势,在瀑布后的崖壁上写下寥寥数言。
这次,段书绝写了台词,池小池又有演员的专业素养,自然是原样转述,分毫不差。
他扬声对叶既明道:“……别再去偷。”
叶既明站住脚步,舌尖轻轻顶了顶左颊,不屑道:“你以为你顶着这张脸,便能管得了本君?他未必都管得了本君。”
反正是小两口拌嘴,池小池擎等着段书绝再给他写段台词。
段书绝驾驭剑指,又在崖壁上刷刷刻下两个泛白的字:“抱歉。”
……什么抱歉?
池小池未曾反应过来,段书绝便把手垂下,照着自己的大腿猛掐了一把。
池小池:“……”
他本是练剑之人,指力腕力都是上绝,这下着实不轻,池小池疼得眼眶一涩,一滴眼泪直坠而下,落入泉中。
池小池泪眼朦胧间,总算想通了段书绝的意思。
……看来段书绝也非是他想象中的情痴啊。
他俯身伸手,在泉底摸索。
叶既明见他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冷哼一声,正要离开,谁想方行出六七步,一道蓝影便翩然落在他身侧。
叶既明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池小池不答,只将右手伸到他眼前,张开。
……他的右掌心躺着一颗鲛珠,华彩流光,把叶既明的眼睛都刺了一下。
叶既明:“……这是什么?”
眼前人问道:“可够?”
“够什么?”
池小池微微抬头,盯视着叶既明的眼睛,嗓音与表情竟和段书绝奇妙地重合了起来:“……下山买酒。”
叶既明心中猛然一涩,脸色也变了:“莫怪本君没提醒过你,别学他说话。”
池小池耸肩一乐,把掌心鲛珠一攥:“去不去?”
叶既明:“去什么,下山?”
池小池:“对啊,一起?”
叶既明:“……你少败坏他形象。翻墙逃山,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池小池振振有词:“左右不是他干的,又有何妨?再说,带他多出去见见世面,不也挺好的?”
鬼使神差的,叶既明被池小池说服了。
叶既明早已是溜号高手,段书绝也在静虚山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静虚山的道路布局均有记忆,因此二人轻而易举地避过了守门的弟子。
蹑手蹑脚地行过一阵,池小池推一推走在前头的叶既明:“跑啊。”
于是,未来的白鲛仙君和黑蛟妖君在小山道上狂奔起来。
两侧树影摇乱,光影斑驳,在二人身上投下一重又一重的碎金色。
叶既明一边跑着一边悄悄回头。
……他知道眼前人不是他,身体里却又藏着他。
如果是真正的小鱼,现在会说什么呢。
叶既明想了半晌,倒把自己想难受了,把头转回去,不再看那人。
他至今都不晓得那伪君子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真够气人。
鲛珠质地上好,在典当铺里换了百两纹银。
上一世,段书绝不是原书中年纪轻轻便游历江湖的小道士,他被宴金华豢养得太过,甚至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懵懂感。
拿到沉甸甸的银袋后,他用右手在左手掌心上写字,在线提问:“够吗。”
池小池用左手在右掌心回复他:“不够的话,你还打算换条腿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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