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蔑地斜睨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年轻小教师,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再输给幻觉了。
只要他足够沉着,他就能掌握梦境的主导权,从自家的床上醒来……
在朱守成反复说服自己时,副校长沉着一张脸,匆匆赶来。
迎面撞见没事人似的朱守成立在广播室门口时,副校长苍老的脸上绽出几丝怒意,但更多还是不可思议。
……朱守成是他们学校的招牌教师,资格第二老,在学校门口的金牌教师榜上顺位第三,可算得上整个中学的门面之一,怎么会对孩子做出这样的恶心事儿来?
副校长来不及呵斥他,先是问调试工什么时候能把设备修复,得到一个含混不清的“我再看看”时,已是有些上火了,一转头看到朱守成那张强作无所谓的脸,神情更寒了几分,连客套都省了:“到我办公室来。”
朱守成决定不听从这梦中NPC的调派:“我不去。”
副校长火气陡然升起:“‘不去’是什么意思?”
朱守成保持沉默,而这份沉默无疑更激怒了副校长。
他指向最近教室的喇叭,手指气得乱颤:“你别告诉我,这烂糟事儿真的是你做下的?!”
“是啊。”既然知道身在梦里,那朱守成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又怎么样?”
四周的人齐齐勃然变色,就连副校长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还好像是做下了什么理所应当的光荣事迹一样?
听到身后年轻教师憋不住的破口骂声,副校长忍了又忍,最终,为着学校颜面着想,他转头对教初二的两名男教师道:“后老师,陈老师,把朱老师请到我办公室里。”
面对那两个人高马大又黑着脸的后生,朱守成倒没有反抗。
他就算不怕梦里的人,也不想在梦中挨打。
穿过人群时,看到一圈人惊诧又痛恨的目光,朱守成痛快得简直想叫出声来。
没想到,一朝当众挑破秘密的滋味有这么爽!
秘密在他心头沉甸甸地压了多年,几乎要捂成了痈疮,如今陡然得见天光,他抑郁许久的心窗里拂过了一阵清风,舒畅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他昂首阔步地从众人面前走过,仿佛在接受光荣检阅的将军。
把朱守成请到副校长办公室里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确定对方上午后两节课没有课了,便为了避免朱守成逃跑,索性站在办公室里守着他。
朱守成也一改往日的温和守礼,大剌剌往副校长的办公椅上一坐,松弛精神,擎等着从梦境中醒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卫兵还是那两个卫兵。
朱守成原本干涸的汗腺,又开始涔涔地向外分泌起令人浑身麻痒的热汗来。
……这个梦,是不是长得过头了?
……
下午课前,已经和朱守成执教的公立初中同步开学的池小池,在座位上温书,而同桌在旁边咬着笔杆,研究上午数学老师布置的、据说下午要讲的练习题。
同桌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研究不出来,便把大脑袋转向了池小池,暗示道:“同桌,发扬一下共产国际主义精神呗。”
池小池头也不抬:“选D。”
同桌愤怒道:“选你个大头D,函数题你选D。你根本就没听我的话,你他妈心里根本没有我。”
池小池刚想说话,班主任就站到了门口,脸色极差:“……小池,你出来一下。”
同桌幸灾乐祸:“嚯,开学大礼包。”
池小池没吭声,把自己填得满满当当的练习册反手拍到了他的脸上。
两分钟后,班主任与池小池在狭窄的办公室里两两对望。
而班主任的手里正握着一份录音,是和他同一所师范毕业、在隔壁公立初中执教的同学在今天午饭时来到学校,交给他的。
同学的原话是:“我们学校数学组的老师今天紧急碰了个头,都记得放假前,朱老师拒绝了好几个学生家长的补课要求,说是要给一个叫‘小池’的邻居家的孩子补课。我听你说起过,你班里有个父母特极品的学生,叫……池小池,是吧。”
班主任脸色青白,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池小池坦荡清澈的眼神。
他给池小池拉了凳子,客气地请他坐下:“小池,你暑假……去哪里了?干了些什么?”
池小池义正辞严:“在家做作业。”
由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班主任看到他这样一本正经,半分也笑不出来,心急如焚,却又只能捺着性子,循序渐进地询问:“然后呢?除了写作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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