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前路凶险,已如板上钉钉。
李然是先锋军统帅,每每都要亲自带兵涉险,而沙场之上,从来刀剑无眼。
或许,前一刻他还能在自己怀中熟睡,后一刻会如何,却远非他能够掌控。
事实上,古来征战,究竟有多少人悻然前往,却又有多少人尸骨得回?
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个前车之鉴在!
江诀抚着额,神色间全是萧索和低落。
帐外风急云低,寒雨连江。
大雨滂沱中,一派的烟波浩渺之势。
遇上如此恶劣天气,前方又是留国天险赤炼江,他只得下令三军止步,待这场疾风骤雨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这赤炼江得名于其形色,水流湍急不说,水中流砂含石,一般的小船根本度不过去。
北烨吞下梁、翼、齐三郡后,与平洲隔岸相望,而从平洲再往东快马行一日,便到了留国都城河阳。
是以,这赤炼江不但得渡,还得渡得妥妥当当且安安生生。
否则,若损兵折将过多,留国那边一旦倾其所有反扑,于这四十几万北烨军而言,莫过于灭顶之灾。
帐外是倾盆大雨,江诀的心中,亦如这寒冬暴雨,湿冷一片。
如今战事受挫,兼之李然又对他冷淡如冰,试问他如何能够心有悻然?
江诀从营帐中出来,也不唤人,径自顶着风雨,往李然的营帐走去。
守营帐的两个小卒子见了那抹明黄的身影,自然不敢阻拦。
只是帝后二人自五日前便分帐而眠,倒让他们大为诧异,可他二人也就是想想罢了,哪里敢胡乱嚼舌?
江诀站在门口沉默着犹豫了片刻,继而深吸口气,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两眼往四周一扫,竟然没有发现李然的身影。
所以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抬着腿走了进去,往内一拐,就在内室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李然当时正坐在床沿,一手揉着膀子,脸上微微露出些痛苦之色。
江诀脸上一愕,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轻托起对方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李然抬头瞥他一眼,见对方一脸的关心,到底硬不下心肠,淡淡说道:“只是小伤,跟人交手的时候扭了一下,李远山已经帮我看过了,休息两三天就会没事。”
江诀听他说得如此不痛不痒且神色间全是无惧无忧,剑眉一蹙,一脸无法苟同地抚了抚那个肿胀的地方,见对方痛得微微一龇,连连摇了摇头,沉声喊了声丁顺。
丁顺自他出帐之时便尾随在后,如今听他一喊,立马猫着腰走了进去。
“快去,把李远山找来!”
丁顺得了吩咐,应了声是,作势要退出去,冷不防听到李然淡淡一喊:“不用!你先出去吧,丁顺。”
丁顺面上露出一片为难之色,偷偷瞥了眼江诀,又瞥了眼李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江诀则一脸正然地望着李然,眸光深浅不一,担忧和心疼全都蕴在其中,还有一丝丝的难以赞同。
李然亦直直地望着他,神色间全是坚持。
江诀终究还是率先败下阵来,一脸颓然地摆了摆手。
丁顺万分感恩地退了出去,他多有眼力劲,怎么会感觉不到帝后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和隐隐的剑拔弩张之势?
“为何受了伤还瞒着朕?”
江诀凑过去,沉声问道,神色间隐隐都是忧色。
李然瞥他一眼,不答反问:“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这如何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
对方神色不善,江诀心中一叹,一脸无奈地问道:“你还在为孩子的事生朕的气吗?”
“你说呢?”
“可那毕竟是你我的骨血,朕……”
李然听他又想开口解释,插嘴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再讲下去就没意思了,江诀。”
江诀被他说得几乎呼吸一窒,对方神色淡淡,再不复往日的点点深情,也不是惯常的冷眉以对。
如此木然的李然,看在江诀眼中,唯有暗自苦叹。
“你若有何怨言便说出来,或打或骂朕都不会介意!何以要如此冷着朕,让朕……”
让他提不起又放不下,一颗心简直被搓来捏去,好生苦闷。
李然嗤笑一声,抬眼望过来,眸中光影斑驳,却全不是深情厚谊,继而就见他低了眸,沉吟片刻,淡淡说道:“你这人从来习惯把人捏在手掌心里玩弄,我虽然很清楚也很明白,可偏偏不信那个邪,还以为你能有所改变,结果……呵呵,真是可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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