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岩觉得这个提议还是可以接受的。
秦东岳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重岩叹了口气,“再上一遍大学。”
秦东岳正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用“再”这个奇怪的字眼,转念想起他沉睡中说的那些梦话,还以为他又是在开玩笑,便说:“再上一遍也没什么不好啊,学无止境。要是不喜欢重复的知识,可以报不同的学校不同的专业啊。”
重岩慢吞吞的把碗里的汤喝光,“我想报一个每天的课都很少,很轻松,然后还没有考试的专业。嗯,最好每天都是半天上课,半天休息。”
秦东岳挺无奈地看着他,“你说的是老年大学吧?”
重岩,“……”
他这年龄差不多也该去上老年大学了,每天睡睡懒觉,散散步,心情好的时候去上上课,学学写字画画,吹拉弹唱,找人下下棋什么的。
唉。
秦东岳安慰他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觉得一想起上课的事情就很头疼。过几天等身体养好了,就不会想在屋里呆着了。前段时间你那个散打课不是上的挺有兴趣的吗?以后再捡起来,我陪你上。”
重岩敷衍地说:“看情况吧。”
他还要不要跟秦东岳坦白自己的秘密呢?重岩端着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算了吧。刚做了那么坑爹的梦,现在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再说前一世的日子里既没有秦东岳,秦东安,也没有林培林权和“三十六郡”,也没什么可回味的。还不如就像张赫那样,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当做一场幻觉好了。
过去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高二的第二学期还没开学重岩身边的麻烦就一大堆,而且还都是很糟心的事情。等他复课的时候清明节都过了。请假太多,重岩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再提请假的事情了,于是只能挑了个周末的时间回了一趟临海,去给杨树扫墓。
秦东岳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时间紧张,两个人出了机场就直接去了墓园,趁着秦东岳在山下买鲜花香烛的时候,重岩一个人慢慢地往山上走。
杨树最初安葬的地方并不是在这里,那时候家里已经欠了债,买不起这么好的墓地。这些事情都是张月桂夫妻俩的老朋友老同事们帮忙操办的。重岩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印象不深,因为老人们都说重岩太小,八字又轻,是不能去墓园的。于是在杨树出殡之前,张月桂按着他在杨树灵前磕了三个头。
再后来大一些了,就跟着张月桂一起去给他妈妈上坟。烧烧纸,擦擦墓碑,拔拔墓碑周围的野草。重岩记得那一片荒山十分的偏僻,路也不好走,只有买不起墓地的穷人才会选择在那里安葬。
生和死,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重岩在他妈妈的墓前停了下来,墓前摆着一束已经开始枯萎的白百合。三四天的样子,也不知谁曾经过来探望过她。
重岩在墓碑前跪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那张带着笑容的恬静的面孔。大家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可是他却没有遗传杨树这样安静醇和的五官,反而长出了一张与李承运相似的脸。而他的性格也是狡诈多疑,锱铢必较,一点儿也没有杨树的温婉平和。或许后天的因素对他性格的成型起了决定性的影响吧。
终究还是杨树去的太早了。
秦东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道的尽头,重岩看看他,转过头望着杨树的照片轻声说:“妈,我找了个人陪我过日子。以后,我也有自己的亲人啦。”
杨树在小小的方框里望着他,温柔地微笑。
“我不会像你一样,爱上谁就把整颗心都一股脑地交出去。他对我再好,我可能还是会留着几分心意爱自己。你看我这么多疑的性格,也不知他能忍受我多久……”
秦东岳慢慢走了过来,俊朗的五官在午后的阳光里越来越清晰。
“妈妈,你保佑我。”重岩轻声呢喃,“让他忍的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吧。”
秦东岳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与他并排跪了下来,将手里的花束、香烛一一摆了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磕头。
重岩心头微微发酸,心想算了,算了,如果有朝一日,这一段感情再也无法让他继续忍耐下去了,看在他是第一个陪着自己一起来探望杨树的人的份儿上,也还是不要为难他了。他为自己做的已经很多了。
秦东岳拉住了他的手,对着墓碑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重岩看着他。
秦东岳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挑了挑嘴角,露出一脸明朗的表情,“我会照顾他,陪着他,不让他觉得孤独害怕。”
重岩握住他的手,慢慢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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