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门外有人来报,称那潜逃的奸细已被捉了来,苏沫被恭槐安一唤,才惊蛰着醒了神,稳了稳心绪,沉声道:“带他进来!”
片刻后,两名将士压着个老者进来,苏沫见了来人,淡淡一笑,道:“许久不见了,纪太医。”
纪闻人冷冷一哼,神色不屑,那位天子竟也不恼,盯着他上上下下瞧了又瞧,道:“想不到一个多月未见,您老竟变得如此消瘦?啧啧,想必这一路逃亡吃了不少苦头吧?”
“西平追兵虽多,可也没能捉到该捉得人,老夫贱命一条,不值得陛下如此兴师动众。”
他出言挑衅,恭槐安立马喝道:“大胆!不得无礼!”
苏沫不甚在意地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噤声,继而从案后出来,在离纪闻人五步远处站定,笑道:“想不到为了一人,姓江的竟然舍得暴露这么一颗好棋子,他既舍了你,倒不如你投靠朕。”
他脸上虽有笑,眸中却满满都是冷意。
纪闻人不为所动地望他一眼,道:“老夫生是我北烨之人,死是我北烨之鬼,如今也算功成身退,不负我陛下所托。”
他方说完,苏沫就抚掌笑了开来。
“好一个忠君爱国之士!佩服!佩服!”这话方说完,但见他脸色一沉,阴测测道,“可是就这么送你上路,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也浪费了姓江的一番苦心?朕倒要看看,你能对北烨有多忠心?”
说着,一挥手示意那两名将士将人押下去,方到门口,却听纪闻人道:“有件要紧的事,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注:黄果即橙子。
风起云涌第三十三章
[西平边城句瞀]
苏沫失笑,揉了揉眉眼,道:“索性早晚要死,朕倒要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陛下?此人居心叵测,别是--”
恭槐安面有不安,苏沫伸出两指晃了晃,示意他噤声,转而望向那手脚被缚之人,道:“说吧。”
纪闻人不语,扫了眼一旁候着的恭槐安,苏沫回首朝他那近侍使了个眼色,恭槐安不敢违抗,打了个千垫着脚尖退出帐去。
苏沫靠回椅上,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如此总可以说了?”
纪闻人走近两步,在离案台五六步远处站定,压低声音道:“六年前,柳家因贩卖乌砂矿满门获罪,陛下可知道,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柳公子本可逃过一劫?”
苏沫神色大震,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阴测测道:“你想说什么?”
瞧神色,显然十分不信。
纪闻人垂眸了然一笑,越发压低声音道:“您大概忘了,老夫乃是……贵妃的近臣,有些事别人不清楚,在下却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柳公子的事。”
他一脸的别有深意,苏沫眯眼死死望过来,仿佛要从这阶下囚眼中看出所有的真实和谎言来,内里早已是暗潮汹涌,末了敛一敛神,用着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这就是你想说的?”
纪闻人呵呵一笑,道:“陛下不相信也无所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已有赴死之心,本不必多此一举,可陛下的心结一日不解,想必不会安心吧?”
苏沫不语,盯着他瞧了好半晌,末了不无感慨地叹道:“你果然不是普通角色,无怪乎能在我西平潜藏多年。江诀倒也舍得,倘若换了朕,还真得掂量掂量。”
“呵呵,陛下的心意,老夫心领。如此,老夫不妨再送您几句--南琉柳家,实乃庆原曲梠人氏,柳公子是痴情人,但仆从既有二心,君上怎可再容?您身处高位,此间道理必定比在下懂得更透彻。”
此话一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案上那盏凤池砚顿时被敲了个粉碎,朱砂撒了一地,那位天子的脸上扭曲得近乎瘆人,手上鲜红一片,不知是朱砂还是血。
长久的静默后,只听那位天子阴冷冷道:“你该明白,欺骗朕的下场只会比死还痛苦!死,其实并不可怕。”
纪闻人淡然一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人皆知的道理,陛下何不好好想想?”
他神色狂傲,却见苏沫眸中一狠,大喊一声,很快就有两名将士听令而入,那位天子木着脸站在案后,沉声道:“带下去!好好拷问!朕倒要瞧瞧,这副老骨头到底能有多硬?”
纪闻人垂首再不多言,眸中满是思索。
恭槐安再次进来时,苏沫正负手站在案旁盯着那一地的朱砂发怔。
见了内里的情形,恭槐安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去查看那位天子的伤势,却见苏沫伸手示意他不必上前,径自望着不知名的某处,喃喃道:“他日九泉之下,朕还有何面目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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