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入了门,就谨遵之前练的礼仪,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进了书房,随着小黄门一声唱,齐刷刷跪下磕头,然后站起身来等皇上问话。
皇上声音不十分洪亮,听得出有些气虚,看来是在女色上有点用身体过度了。他首先问的倒不是褚掌门,而是姚师弟。
“哪一个是姚承钠?”
姚师弟连忙越众而出,应道:“草民姚承钠叩见皇上!”
皇上便叫他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一翻。今天姚师弟的造型是褚掌门亲自监的工,除了略微白点以外,可称是四平八稳,无可指摘,皇上大喜道:“果真是一表非俗,不愧是周、吕二位爱卿向朕大力推荐的才子。姚爱卿可有功名在身?”
姚承钠道:“微臣生长异邦,年前才入中原,因此不曾考学,只是微臣仰慕中土繁华,陛下盛德,所以有意捐官荣身,只是此事还未得成。”
“哦?原来你竟不是中原人,却能如此精通中华文化,果然不凡。你除了那本《饮水词》,可还有什么别的诗文?”
姚师弟见青云大道已向他敞开了一条缝,连忙抓住机会从怀中掏出两本封皮用绸缎装订的新书,双手捧过顶上道:“草民新作了一本小说,曾请萧国师雅正,得他好评,今日特献与皇上。”
自有小皇门将书收了上去,皇上不甚在意地翻了两页,不知看到了哪里,忽然“嗯”了一声:“也罢,果是有些才学。”又说了声“赏”,便有小黄门拿盘子托了一对荷包,几个金锭过来。
姚承钠谢过了恩,退至一旁,皇上便又想到了褚掌门。褚掌门的中书也还没下来,就随着姚师弟一同自称草民。皇上对他就不大了解了,问他:“萧国师曾说你也有贤才,会做玻璃和许多珍玩宝器,还会教习武艺,可是如此?”
褚掌门忙奏:“是萧国师过奖了,草民岂有什么贤才,只是受国师提拔,帮他烧过几窑玻璃,做些小玩意罢了。草民今日也有一柄新制的玻璃镜子愿献与吾皇,请皇上不弃。”
这镜子背面雕得和普通铜镜差相仿佛,里面却挖出槽来镶了玻璃,拿出来映着阳光,照到墙上便是块明晃晃的圆斑。皇上接到手里一看,果然照得龙颜比新磨出的铜镜更清晰,便也叫人收了,道了声“赏”。
别人也就都没这待遇了,除了老夫人因占了萧国师师侄这个身份,又得皇上亲自问了两句,封了个“大师”,剩下的连龙颜都没认清楚,就随着内监出了宫。
好歹也是进宫一场,还得了赏赐,众人都激动得一宿没睡,把这一趟的见闻翻来掉去的说了无数遍,皇上赐下的东西更是快摸熟了。见过驾之后,驿馆就让他们准备动身,不要再在那儿赖着不动了,褚掌门便叫师弟们收拾东西,到处看了房子,最后在东城一条小河边上买了间宅子。
宅子虽小,却是自家的地方,让韩师弟成亲用已足够,他们成亲之后,姚师弟在京城做官,有这么个宅子住着也方便,就是他和尹师弟几人回乡之前,也可暂时在此存身,好在京中置办些新鲜的物件带回去。
他们在山上布置好的婚房和许多衣服绸缎都不曾带来,只好现在京中买了高价的。靳教主又亲自上门看了他们一回,议定了二月十二过门,交换了三书六礼,便回去安心等着成亲。褚掌门这里有的是马,只要雇花轿,做花红,布置婚堂,采买三牲福物,准备婚礼上用的吃食。
因为靳教主不愿意做新娘子该做的那些礼俗,他们又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因此婚礼上一切从简,什么跨马鞍、迈火盆、捧花瓶、射轿门、吃生饺子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风俗都在连山教的强力抗议之下取消了。
褚掌门看着自己亲手编辑的婚礼流程被画成了一本算盘,心中也是痛惜不已,对靳城说:“教主你就是再害羞,也不能拿我的书出气吧?就算你不愿意这么做,等韩师弟跟你回去重办婚礼时,再让他按着这个办不是也挺好么?对了,你们教里有‘全福太太’吗?其实我们慧清大师……咳,至少岁数还是比较合适的。而且她对你们的婚礼特别热心,早早就替你准备起了凤冠霞帔……”
靳城连听都不听他说话,丢下皇历抹头就走了。褚掌门被晾得无趣,收起了东西看备嫁的韩师弟。韩承鑫正在屋里写着《李瓶儿出嫁前后心理变化分析》,看见褚掌门进来手都哆嗦了,连忙道歉:“掌门师兄,我昨儿晚上真想写论文来着,是伯母叫我试衣服试得太晚了,我今天一定补上。”
褚掌门伸手捞起了他手里那篇论文,看了看破题才写了二百字,顺手扔到一边,摸着韩师弟憔悴得两腮凹陷的小脸,温柔慈爱地说:“韩师弟,你现在怎么这么瘦了?你可快要结婚的人啊,哪能天天这么虚耗身体。快,快别再看那种不正经的书了,好好在吃点东西睡一觉,你看这俩大黑眼圈,到时候让靳教主看见了,还以为咱们天脉亏待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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