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我,我们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小孩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谢庭月,哭了起来。
谢庭月长叹一声,抱起弟弟,轻轻拍背。
庑廊尽头,楚暮坐在轮椅上,长随秦平站在他身侧。
“主子,夫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跟长随的惊讶不一样,楚暮情绪很稳,稳的就像他脸上的笑:“夫人聪睿,小崽子想骗过他,还早了一百年。”
秦平看了主子一眼。
稳就稳吧,不意外就不意外吧,您这笑里话外带着股骄傲感是怎么回事?
他提醒:“夫人知道小公子带了刀,并没有拦着他靠近主子。”
楚暮微笑:“他知道小崽子不会动手。”
秦平:“事总有万一——”
小孩子的冲动最不可控,也该提防。
楚暮笑意更深:“我也知道,不会有万一。”
人都会有情绪冲动,但冲动和行为,是两回事。
谢庭星很虎,胆子也大,但他眼底是清亮的,正气的,他年纪虽小,已经清楚的明白道理对错,知道什么事绝对不可以做……
谢庭月把他教得很好。
秦平:“那夫人知不知道主子您也知道——”
楚暮眉睫微垂,没有说话。
秦平大着胆子:“夫人对主子好像不是很熟。”
楚暮颌首。
秦平:“主子对夫人,却似熟的很。”
楚暮目光平静射过来,潮汐中浸着冷月,警告无声,又锋利。
秦平哪还敢深入,立刻改换话题:“啊,小公子怂恿夫人主子一旦发生意外立刻离开呢!”
楚暮眼梢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还真是抱歉,要让他失望了呢。”
秦平:“小公子说让夫人只喜欢他,不要你。”
楚暮眉角跳了一下。
秦平:“夫人好像没有说不,只教小公子不可以对你不尊敬。”
楚暮笑容渐渐收起。
秦平:“小公子说欠你的他来还,当牛做马伺候你,他和夫人才是亲人,主子你是外人。”
楚暮转着轮椅转身,冷笑:“呵,幼稚,欠管教。”
秦平赶紧推上轮椅,这是不偷偷听墙角了?
楚暮眉宇转出淡淡思索:“谢庭星在书院……着人看着点,别让他受委屈。”
秦平应声:“是。”
楚暮:“还有那蓝盈草,扔出去吧。”
秦平就急了:“主子三思!这蓝盈草对您病情大有助益,又太稀少,咱们那般辛苦才得了两根,一旦被争抢走,未必拿的回来!”
楚暮颌首:“我知。”
“那您还——”
“我心里有数。”
楚暮一个冰锋眼神过来,秦平便不再敢开口。
“家里的事,也该提醒他了……”楚暮低声念着,突然笑道,“我好像该病一场了。”
秦平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主子您还清醒吗!您现在就是病着啊,还想怎么病!
是有人要倒霉了吗!
……
谢庭月把弟弟送走,回到房间,楚暮正在等他。
桌上摆了红泥小炉,炉里炭火正旺,上有酒器煮酒,丢了两颗青梅。
“夫人说过,要陪我小饮。”
他坐在桌前,玉白长衫,眉目隽雅,笑颜醉人,君子如画。
谢庭月笑了下,坐到桌前,亲自烹酒执盏:“今日星儿过来……抱歉了。”
楚暮微笑:“弟弟还小,我在他这年纪,也做过很多任性的事。”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深意。
楚暮怕不是——知道他那蠢弟弟都干了什么,只是看破不说破?
谢庭月震惊抬头,对方回以微笑,温文尔雅,深不可测。
谢庭月心里就有底了。
这么聪明的人,因身体病痛有抱负也施展不了,委实可惜。
心中正感叹,谢庭月又突然想起,对方能看透弟弟,想必也能看穿他——
没有任何前缘,之前还闹,突然应了婚事嫁过来,为了什么,动机单不单纯,楚暮肯定心里透亮。
知道却不介意,甚至配合帮忙……
谢庭月突然心里升出一抹惧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楚暮拎着酒盅的修长手指一顿,突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安静的锁定他,眸底潮汐涌动,带着暧昧与暖意,“我有什么理由,应该对我的夫人不好么?”
谢庭月脸突然有些烫。
不带……这么玩的啊!
心底那一丝惧意在这氛围里早消失不见,代替的是更多的惭愧与自省。
他不是不知道如何回报对方么?楚暮若对他有所求,岂不正好?没有,他还要想办法找呢……
楚暮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这里,好像能给出楚暮想要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
正好。
谢庭月一边觉得合适,一边又有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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