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落雁林主叮嘱了几句,那独孤伤听得明明白白,在应雪堂脸上涂完药膏,又从怀里掏出几张人皮面具,选了肤色相近的,裁下边角料,用药水粘合,细细盖住应雪堂脸上那道狰狞血口。
等独孤伤用黄白粉末再细细扫过一层,应雪堂脸上的伤,乍看之下,几乎不见什麽痕迹。
应雪堂这才催促道:“走吧。”一面走,还一面拂去肩头细雪。
易三娘在一旁看了个真切,脸上神情变幻,半晌方道:“想不到应贤侄这般爱惜容貌。”
应雪堂正五指拢起,不住地梳理长发,听易三娘这麽一说,不由冷下脸来。男儿生在天地间,凭一身一剑便足以行走江湖,容貌再好,值几分几厘?
区区一刀,又不伤筋动骨……
只是师弟似乎极喜欢他的容貌。
应雪堂想到刚才映在刀身上的那张脸,身形轻轻一晃,拼命掩盖住种种情绪。
如果他喜欢,自己怎能让他看到那般凄惨模样?
如果连根茎都腐烂的剧毒花朵,连唯一引诱猎物的色相也毁了,还怎样留住那人?
当然要极光鲜的……极光鲜的站到他面前。
作家的话:
注:破相和右手最後都会治好的。
第49章
应雪堂在堂屋等了好一阵,易三娘才领著顾怀昭从门外进来。
顾怀昭穿了件宽袍大袖的黑色衣衫,脸色发白,背也有些佝偻。
应雪堂远远叫了句:“师弟!”
顾怀昭似乎听见了,肩膀一颤,然後才挪动脚步。
他走得极慢,走几步就要歇上一歇,应雪堂舍不得眨眼,好不容易盼到他走近了,伸手去扶,顾怀昭却忙不迭往旁边一躲。
应雪堂怔了怔,等闻到顾怀昭身上传来极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掺在一处,眼前骤然被怒火烧得一片血红,五指狠狠掐进掌心,几乎要把银牙咬碎,半天才挤出笑容,低低地说:“师弟,师兄没用,来晚了。”
易三娘知道事情遮掩不住,讪讪笑了一声:“我们去的时候,小兄弟已经受了伤。怪只怪应贤侄树敌太多,与天下人为敌。”
应雪堂背对著她,双手抖个不停,把拳头又捏紧了些,不停承诺道:“师弟,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顾怀昭转过头来,目光空洞,看著应雪堂,又像是越过他,在看别的什麽人。
应雪堂何曾被他这般打量过,手忍不住又去拨拢鬓发。他眼角刚刚被怒气染上薄红,眼中情意浓得化也化不开,应该还剩几分颜色,为何师弟不看了?
应雪堂想不明白,只以为顾怀昭怪他来得太晚。
眼下时机仓促,也不知道师弟到底伤在哪一处,应雪堂单膝蹲到地上,试探著说了一句:“师弟,我背你走。”
等了许久,顾怀昭还一动不动。
应雪堂不敢贸然动手,只好抖抖大氅,又站起来,喊肖枕梦去准备车马。
两人默默无言,等芙蓉庄外套好了一辆宽敞马车,应雪堂带著顾怀昭离开这座偌大山庄。
车里金炉升烟,渐渐驱散万里寒意。
应雪堂点好暖炉,把自己佩剑搁在车厢里,朝顾怀昭说了许多情话,这才放下车帘,坐到帘外驾车。
独孤伤看他出来,矮小身形往右一扑,落在一旁的空马鞍上,让出那块位置。
顾怀昭靠在软垫上,看著帘上的黑影,好不容易聚起力气,用左手拔出佩剑,将脚底织毯一点点从中划开。才做了这样一件小事,人就累得眼冒金星,剑也掉在地上。
应雪堂在车外听到声响,扯著缰绳,探头一看,不由愣了。
顾怀昭不敢看他,低著头,气喘吁吁地说:“应大侠,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应雪堂一颗心仿佛被人活活冻住,可看到顾怀昭说得这样吃力,仍是竭力撑起笑容,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师弟,你痛糊涂了。”
顾怀昭只盼著早一刻把话说完,哪管应雪堂作何表情,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今日缘分已绝,从此、割席断义。”
应雪堂不禁呆住了。
眼看马车差点翻入小沟,车厢一歪,应雪堂慌忙拉紧缰绳,把马车停住。
浑身热气瞬间消散殆尽,应雪堂立在飞雪小路上,人像是化作木胎泥塑。半天,他才想起跟肖枕梦一帮人打声招呼,沈声道:“你们先走,我和师弟有话要说。”
肖枕梦见没有热闹可看,唏嘘一声,领著一夥人绝尘而去。
应雪堂仍痴痴坐著,等回过神来,顾怀昭已经挣扎著下车。应雪堂急急拦住他,颤声笑道:“师弟,你怪我来迟了?”
他不住地解释,恨不得剖开心肠:“我……得到消息,已经过了一日。从青州到这里,一千四百里,每到驿站就换一匹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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