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次,他却忽然感到一道视线停在身上。
霍然回头,舞娘妙蔓的舞姿正好遮住那缕目光,等到飘起的纱裙落下,竹帘外,只有几个乐师,翠白相映的乐器和出婉转的乐声。
是笛子,刑夜莫名想起昨夜听到的笛声,未及转念,乐班停下来悄悄退了出去,楼口一阵骚动,宴会的主人上了船楼。
比起参加的宴会的客人,宴会主人的名字在百姓耳中可说鲜为人知,实际上真正见过本人的显贵也并不多,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自然所有人都要看个究竟。
一张三十岁上下的国字脸,嘴巴周围短短的胡子,以一个和信誉有关的人来说,他的长相还算不错,至少有几分可以信赖,
“各位尊驾赏面前来,郁东海在此有礼了。”
沈昊哲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甚至那个笑容都非常眼熟。
在他走神的当口,那人开始侃侃而谈,不过大将军听得似懂非懂,只明白大概内容居然是把钱交给他们保管会获得如何丰厚的回报云云。他反而比较留意雷貄,从头到尾,这个并州的‘大当家’都很专注地听着。不断闪动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对此很感兴趣,那兴致勃勃的表情和捧头呼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无意中想起另一个宿醉的人,沈昊哲心念微动,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还没想出任何头绪,只听郁东海突然提到自己:
“若是需要周转,也在鄙人效劳的范围之内,只要有沈将军这样盛名……或者一些抵押。”
感觉到视线都落在身上,也包括雷貄狐疑的目光,沈昊哲心里的诧异并不比他少,虽然没有人能从他神色看出端倪来:
“郁老板的意思是……你可以无条件借银子给我?”
“以大将军的身份,鄙人自是求之不得。”
“……包括借饷?”
“那要看大将军是借多少军队几年的饷银了。”郁东海笑笑,再次觉得那笑容像极了某人,沈昊哲不觉想为难下这个笑容:
“若是十万大军十年的军饷呢?”
似乎可以听到细微的抽气声,但宴会主人的脸在沈昊哲鹰一样的眼睛审视下仍然平静,
“那恐怕鄙人要分开来才支得出了,”郁东海淡淡道:“而且……这个数额的话,请恕鄙人无礼,大将军也得做少许抵押。”
居然没有找些理由搪塞,沈昊哲终于掩饰不住讶异,雷貄的眼神更是亮得像要把两人盯穿。
任谁都不难看出,这比交易要是达成,就相当于长州的军备有了强大的经济后盾,这个支持过临薛王的郁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
“什么样的抵押?”
“大将军要在这里谈?”
楼船里鸦雀无声,谁不想知道郁大老板到底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包括雷貄,当然也包括沈昊哲。
“……看来郁老板要的抵押也不是可以轻易许出去的东西,”凝视了郁东海片刻,沈昊哲却道:
“那应该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东西,需要借助郁老板的时候,我不会忘记把这些禀告熠亲王殿下的。”
平息静气的众人立刻一阵骚动,雷貄暗骂一声老滑头,不在这里揭底牌,就算私下没谈成,话说到这个份上作用就已经发挥了大半,还掐着机会把浩轩苍岚回来的事公诸于众,一下就多了两个号令各州牧的筹码。
现在在场的人哪个会不识时局,多半已经在心里掂量出结果了,接下来要把济水以南集合在一起已非难事……那自己所期望的各方制衡的局势势必是不保,要想获得最大利益,他的选择并不多。
想起熠亲王之前说的‘生意’,雷貄更觉得牙痒痒,那个家伙一定早已算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还才大方的让人‘接送’他来看这场好戏!根本已经吃定了他晚宴结束后不会翻脸杀出永乐去!
这次宴会倒像是郁大老板专程为了方便熠亲王收服诸侯设的,那个该死的郁东海到底和浩轩苍岚是什么关系,居然合着伙压到他头上了!雷貄越想越窝火,却只能窝着——‘识时务为俊杰’已经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
相较之下,大将军自然觉得事半功倍,虽然没能让苍岚亲自过来,但目的都已经达到,这次的宴会时机真是太好了。如果和郁东海的‘生意’真的能成功,那苍岚更是如虎添翼,不仅是济水之南,整个大晅的收复也雏形可窥。
刑夜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苍岚正在看书,准确地说是念书。
自离开绿海开始,只要没特别的事,苍岚总是会在晚膳过后教熠岩一些东西。
从中原的文字到行军打战的基本,奇怪的术数到稀奇的制造,甚至是闻所未闻的理论。
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苍岚的声音低沉轻柔,不时抓住熠岩握笔的手在书案上修正着什么,烛光无声无息地跳动着,映在银色的眸子里氤出几分暖意,唯一可以形容这感觉的只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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