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
看出沈昊哲急着想打消自己的‘杂念’,苍岚失笑道,“我有时会忘记现在还是君权神授……”
听出话里带了几分讥讽,沈昊哲更是不明就里,
“陛下……此言何意?”
“没什么,我头疼。”
懒得对这种愚弄民众用的粗浅伎俩再说什么,苍岚抬手,触到额头,自失地一笑,
“看来这伤伤得不轻,果然撞到哪也别撞到头。”
哪里知道苍岚是在自嘲患得患失,沈昊哲被唬得一愣,留神注视着苍岚几下拉下缠着的布条,却见刘海下面不足寸的伤口已经结痂,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对方心意难解,不由得又思忖起适才的对话,直待苍岚挑眉看过来,才惊觉失礼,忙道,
“上次拦路的刺客还没抓到,陛下以后还是少出宫的为上。”
苍岚心想,那刺客挨了三百杖,一时半刻还起不来身呢。也不解释,只笑道,
“大将军这是心疼我?”
“陛下九五至尊,做臣子自然担心……”
“担心和心疼可是两回事,大将军分辨不出,我不介意教教你。”
说着欺身上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然已经把刚才的作茧自缚完全抛在脑后。
大将军这下算是完全清醒过来,霍地起身,又觉此举有违逆之嫌,越发对苍岚说变就变有些难以适应。
正进退不得,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原来已到了将军府。沈昊哲立刻抢下车,站在一旁拉起车帘。
苍岚更是好笑,看来一向全神戒备的大将军分神的时候也是有机可乘,手忙脚乱样子,当真好玩得紧。于是乘胜追击,借着扶在沈昊哲肩头,俯在对方耳边道,
“真让我伤心,我头上可是你伤的,昊哲竟打算视而不见吗?”
“臣愿领罪……”显然是担心他又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沈昊哲这‘领罪’二字说得极轻,无奈又含糊。
这样一来,旁人自然听不清两人说话,只道两人轻声细语、耳鬓厮磨,关系真如传言一般,忙都低头,装作不见。
刑夜还好,大将军府上的侍卫一色在地上找蚂蚁,沈昊哲哪还能看不出不妥,偏又不能分辩,可真是哑巴吃黄连。
脸色变了又变,沈昊哲凝气一口气,刚要开口令人都退下,突然扫到门前一个熟悉的人影——
“昊瑾……?”
沈昊哲的声音传入耳朵,苍岚看向将军府门前,那个纤弱的青年一脸震惊地望过来,正是沈昊瑾。
“王爷!大将军!可见着你们了!”
说话的人当然不是会沈昊瑾,在旁人一步上前,跟两人见了礼,那欢喜的声音听来也是耳熟,不是何敬还会是谁,
“何将军?你怎么……”
沈昊哲皱眉,还没问完,何敬已经答道,
“属下进京述职,顺便送二公子回家。”说着又小声嘀咕道,“哪知大将军府上的人全都换了,竟不让我们进……”
声音虽小,沈昊哲也听在耳中,飞快看了苍岚一眼。最近苍岚总在他府上进出,所以他严令不准放外人进府,不过这个理由自不能说,只是点点头,又看着沈昊瑾道,
“我前几日才接到你在长州送来的书信,本想过些时日再接你进京……”一丝愧色闪过沈昊哲脸上,他犹豫了一下,道,“爹娘可还好?你在信中不曾提及……”
沈昊瑾却仍是直愣愣地看着两人,见到那个可恨之极的人和敬重的兄长同进同出,亲昵地谈笑晏晏,简直不低于平地惊雷!
他没反应,何敬自以为那是身有残疾,不能言语,代为答道,
“大将军,你刚一离开长州,二公子就到了,听说你在改做了京官,又回京来寻……”
沈昊哲却察觉到胞弟的异样,随即醒悟到苍岚还搭在自己肩上,心头一跳,忙挥开苍岚,退开一步。做完,又觉得自己的方才的举动太着痕迹,抬眼果见苍岚神色古怪地缓缓放下手,心中更乱,强自镇定地对沈昊瑾道,
“昊瑾,还不过来见过陛下。”
沈昊瑾终于茫然地上前两步,拜了下去,何敬这才后知后觉地咧嘴跪下,
“陛下……陛下恕罪,微臣刚才一时糊涂,搞错了称呼……”
“无妨,”示意两人起身,苍岚转身上了马车,“你们很久不见,朕就不搅你们相聚了。”
沈昊哲终没再去看苍岚脸色,只听苍岚淡淡下令道,
“去朕的离宫。”
适才的尴尬连同亲近都随着这一声消散一般,礼敬而疏离,但君臣之道,本该如此,若超过那条界限,便是变了本质。
沈昊哲目送马车起动,和调转马头的刑夜视线一碰,彼此都在对方眼中发现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
就像沈昊哲所说,现在苍岚是君,而熠岩是臣。
只不过,苍岚没有要遵守为君之道的意思,而熠岩也不甚明了中原为人臣的诸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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