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痛斥沈昊瑾一犯再犯,让沈昊哲无法辩驳,但他无法说得出口——因为对方冷眼旁观的理由,会让他感觉向一个背弃自己的人祈求谅解。但反之,会因为那么一个理由就感到被背叛,他也发现自己对沈昊哲,太超过他们应有的上下关系——本不该如此!
苍岚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苛责沈昊哲,更后悔自己将对方当做熠岩的沉醉……那双蓝眼睛应是独一无二的……
人在护军营看押失职护卫的牢房,刑夜就听说苍岚于款待晖国使臣的宴会上喝了个大醉,不过带来这个传言的人和护军营没有任何关系,是他冷家的兄长,冷昼。
“我怎么知他……皇上醉到什么程度,你要担心,自己去看。”
冷昼说着,见刑夜站在已开了锁的门边,低头不语,竟完全没看见自己打眼色,更急了,
“你知不知道……不能惹怒皇上?!”
他本来想说,‘你知道不知道沈大大将军就因非要领罪被‘教训’过了’,话道嘴边,却转了个弯。
“主上……恼怒我了?”
见刑夜立刻抬头,冷昼冷哼一声道,
“知道怕就跟我回去,难道要皇上亲自来接你。”
“我……”
“看来侍卫大人还没想好,”
刑夜正自犹豫,两个人从大牢的门口走了下来,一个男人笑嘻嘻地从侍卫打扮的人挤着眼睛,道,
“不过,我们的陛下可不耐烦等了。”
“我该站在外面喝西北风吗?我的户部尚书?”
另一人懒懒答道,打量着一排空荡荡的牢房,似乎对里面铺满稻草的床很感兴趣,
“还当这里与别的牢房不同,让你流连忘返了呢,刑夜。”
见到来人,冷昼暗叫不妙,赶紧跪了下来,刑夜看着徐步走来的人,更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倒是一旁的雷貄继续不知死活地道,
“在外面站着要被人认出,确实比亲自下到大牢要好,毕竟陛下刚对群臣许诺不是。”
“我只说少出宫,何时说过不出?”
若说皇帝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抵赖的话,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苍岚,而且神态自若,显然先前的酒醉一说,也不过是个幌子。
雷貄顿时无语凝噎,说来那句‘少出宫’也确是虚言,但谁又能要求皇帝说不出宫门半步?一直跟着自己的屠老三被调离,做了护卫熠岩的副将一事,他还耿耿于怀,进宫想把手上的政事几下上报走人,却被苍岚吩咐了不少麻烦的差事,又让他帮着混出宫……
这下可算逮着机会挤兑下,苍岚居然比他还无赖?
苍岚也不再理会雷貄,挑眉转向呆看两人‘交锋’的刑夜道,
“你不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背,我又用黑汁染了发怎么办好?”
“……主上!”
原来苍岚竟已看出自己的意图,刑夜闻言一震,这才想起跪下。
苍岚叹了口气,道,
“走吧,我不是说过若要护卫别人,先得保全自己吗,别让我时刻都要看着你……”
这一声低语和自己在生死一线时以为的幻觉重合,刑夜怔怔看着苍岚转身,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已经起身追随那个背影。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胸膛,直到回到皇宫刑夜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不过随着苍岚的笑容消失,他的担心随即代替了心中的翻腾。
“在想什么?”
看出苍岚的银眸不同往日的深沉,刑夜几乎因为这句话是自己不小心问出的,和那双眼对上,他才惊觉这话居然出自苍岚口中。刑夜哪里答得出,苍岚又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你可盯着我足有两刻了。”
“属下……!”刑夜的耳朵腾地红了个透,随即道,“属下……以为……主上有心事?”
“哦?”苍岚一愣,随即放下一叠文书,支在榻上挑眉道,“何以见得?”
“属下妄言……”
刑夜飞快答道,却下意识地在苍岚的脸上停了停,他这举动落在苍岚眼中自然是一目了然。
苍岚凝神注视着刑夜的表情,他最近已经发现,这个几乎没有表情的闷葫芦,其实经常会透出些细微的变化,如果真正留神并不难解读,只不过自己从前都是背对着对方。想到这,他轻笑了声,道,
“也对,时间长了,你这个闷葫芦我都能看出不同来,何况你总是盯着我……”
“属下并无它意!”
感觉深藏的心思被一语说破,刑夜顿时有些慌了,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苍岚哪能看不出他的慌乱,忽然道,
“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这一问,刑夜呆了一呆,隐约觉得自己不该避开这个问题,不由自主道,
“是属下最要紧的人……”
话已出口,见苍岚惊讶地看过来,他才发觉自己说得有多暧昧,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本就不善言辞,本有千万个借口,却硬是找不出一句可以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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