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记得换药。”
苍岚身上散发的味道带着微温,语调轻柔,尽管沈昊哲明白这是出于歉意,这种温柔还是让他难堪甚至软弱到不敢回头。
“你爹的事交给我来了结,你在其中如何做都是错,别再插手了。”
闻言微微一动,沈昊哲的几乎忍不住去确认苍岚的表情。
即使这个人曾经那么的郁怒,但此刻正挽回什么的努力应该不是错觉,对方并没放手——
这失而复得的片刻,让沈昊哲刚毅的轮廓为之微微震颤,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应答。
作为天下之主,苍岚比沈昊哲认知的都要宽容和温柔。
只是,这种疲惫时可以放心停留的感觉,更让人难以自拔。
何况从一出生,沈昊哲就是注定被寄予重望的那个,他自己也认为理当如此,从不知道,有人可以为他承担什么。
不甚听清沈昊哲的回答,苍岚当然更不知道沈昊哲在想什么,回到宫中,心头的郁结还是占据他大半的思绪。
因为对方一直都未让自己失望,而太过求全责备,又或因前事迁怒……不管什么理由,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几日前的所为都是有失妥当……现在他只能尽力补偿。
“刑夜,”刑夜应声出现在面前,苍岚揉着眉心,“你去将沈家老爷子……带进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次日,轰动朝野的事之一,便是方弘耕结案的呈报。
一连串得人名后,只听他朗声道,
“……以上诸人犯上作乱,妄图胁迫皇上而窃我大晅,以助逆贼浩轩广安死灰复燃,经查,证据确凿,臣拟为腰斩,请皇上定夺。”
方弘耕如此请旨,便是落实了罪名,只等苍岚稍减其刑,以示皇帝宽仁而已。
众人哗然,不少人这时才发现名单中的朝臣早已不在殿上。
窃窃声稍歇,终于有人排众而出,高声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望方大人解答!”
“……大人请。”
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方弘耕却不得不回应。那人也是毫不客气,直言道,
“下官敢问,沈家上下该如何处置?”
“沈大人也是被人算计,毫不知情……”
早想好的托词还没说话,方弘耕的话已被截断,
“方大人说得是,不过沈大人既然亲自供出其父,也是要大人秉公处理之意。”说着话锋一转,咄咄道,
“同样是谋逆,沈家老沈益德还是主谋,大人这样丝毫不问责,是否有失公允?”
“沈大人大义灭亲,其父……”
“此乃诛九族的大逆之罪,方大人难不成认为如此就能抵消?”那人更不待方弘耕说完,讥讽道,“莫不是沈大人得皇上青眼,方大人就曲意奉承罢?”
此话露骨到就差没破口大骂,朝堂上下顿时又是嗡声四起。
没人敢去说皇帝是昏君,但有的指责却是无形的,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众所周知的‘佞臣’,那是带刺的甚至是轻蔑的。
这样的众目睽睽,不下于被示众的侮辱,方弘耕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白地直哆嗦。
但更是群臣注目中心的沈昊哲,却是毫无表情,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苍岚扫过殿中众臣,在明显被孤立的沈昊哲身上停了停,随即转开视线,向着质问方弘耕的人道,
“方尚书若是不公,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人死早料到苍岚会有此一问,侃侃道,
“臣以为沈家上下不可不责,否则又如何重责其他从者,如何以国法治天下?请皇上圣断!”
“有道理,”
苍岚颌首,本以为他会发怒的而不敢附和的人都是一愣,又听他缓缓道,
“把沈老爷子带上来!”
殿上鸦雀无声,没人有会想到,沈老爷子居然出现在朝堂上向苍岚请罪,所有指向沈昊哲的矛头都大乱阵脚,突然找不准了目标。
只有沈昊哲看得出,沈老爷子万般勉强,却因为什么而不得不低头。
“远威大将军沈昊哲治家不严,护卫不力,罚至灵州戍边,不奉诏不得回,但念其功绩赫赫,志虑忠纯,仍领兵部尚书衔。其父沈益德有错在先,但悔过意诚,收回其功名,发至长州充军。其弟沈昊瑾贬为贱民,终生不得入仕为官。”
大殿之上,只有苍岚的声音无比清晰,停了一停,他才一字字道,
“适才所奏诸人斩立决!”
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先不提沈昊哲被放逐一般去灵州,沈老爷子这样的年纪,充军等同死刑。
“——如何?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适才针对沈昊哲的人全都懵了,这样的结果,他们还能拿什么侍君博宠说事;而本来试图为沈昊哲脱罪的人,更多了几分同情,只道君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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