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回音空响,只有京王一个人笑声兀自不休,他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终于发现殿中的人都在注视着他。
即使叶乾早已习惯万众瞩目,也开始感到这样的目光有些异样,特别是座上的皇帝神色森冷,他差点以为,若不是被后面的嬖人紧揽着,对方早就拍案而起。
叶乾的声音稍歇,苍岚已拉开赫连昱牙站起身来,
“朕累了,筵宴到此为止罢。”
阶下鼓乐立止,叶乾目瞪口呆看着苍岚擦身而过,竟对他视若无物,而紧随其后的嬖人却是一脸轻蔑嘲弄。
他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更想不通,为何皇帝会在这样的场合给他难堪。
难道这个年轻的皇帝有意要煞他威风,竟不惜慢待他,羞辱京国?
环顾四下,叶乾只觉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转身怒道,
“陛下这是何意?晅国就是如此怠慢盟友?”
殿下的人自不明白台上发生何事,但这慢待盟国的似乎是确有其事,当下都是面面相觑。
苍岚停住脚步,两国结盟,他当然不能无端端翻脸。不过京王显然还不知熠岩,他也不愿意让对方知道,
“是谁怠慢在先?”
何况要找理由根本不是难事,苍岚厉声道,
“你交给朕的是质子还是弃子?”
苍岚回身,景王怀里的美人吓得俯倒在地。
叶乾也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他酒终于醒了大半,甚至觉得皇帝是动了真怒。
“你自愿留质于晅,又随便寻个弃子来愚弄朕?!”
眉心三道蹙纹,刻痕一般蔓延到眉弓之上,篝火将苍岚的影子无限地扩大,整个罩主京王,直投到大殿高高的横梁之上。随之漫开的森冷凶煞,简直有如严寒之下的暴风雪。
但只是一瞬,这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消逝无踪,就连厌恶和愤怒都不复存在——好像他面对已是个死人。
接下来众人恍然之际,叶乾呆看着苍岚拂袖而去,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地希望,刚刚的情形,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惊梦。
“大哥,你不是为了早点见到狼神大人,才赶得这么急吗?都到了这里,怎么不进去?”
库克扎倒是一心想看看宴会里面的情形,不过熠岩不肯进,也只好跟着在偏厅里耗。
他说着,想起一事,探着头在熠岩身上看了又看,才松了口气道,
“还以为你的伤又裂了,还好没事。”
担忧之色一闪而过,熠岩只不做声。
库克扎抓了抓头,又道,
“难道你怕狼神大人也怪你擅离职守?你放心好了,就是他叫我来接你的……”
“擅离职守是怎么回事?”
熠岩皱眉愠道,库克扎更是委屈,
“我哪里有?明明是你叫我回京,狼神大人却说,他让我做你副将,再私自离开,就以逃兵论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道,
“不过狼神大人发火的时候好渗人,屠大哥都被吓到。”
“……岚殿下”
熠岩闻言,出神了好一会,才道,
“我不想让岚殿下知道……”
见库克扎一脸疑惑,沉吟片刻,终究只是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遵从岚殿下的决定。”
“会有什么事……?”
库克扎摸头不着,还想细问,却被小跑进来的侍从打断了去,
“两位将军,宴会早了结束,皇上已经回行宫了。”
刚回行宫,方弘耕便急着上谏,苍岚烦躁之余,开始后悔留了雷貄在京中,让方弘耕到此张罗仪式。
“京王昏庸,京国实是商家掌控,贸然除去京王,不过徒背骂名,”
进门就伏地,方弘耕头也不敢抬,
“且坏了晅京盟约,对大局不利,请皇上三思!”
“你倒看得准,”苍岚冷冰冰道,毫无回旋余地,“既知我要除去他,还在此饶舌?!他敢轻辱我……”
说到一半,忽地停住。
真正的理由任何人都不需要知道,他不会让人为他所作的事,而去指责熠岩。
听出苍岚言之不尽,方弘耕早觉皇帝发怒另有缘由,却怎么也猜不透,
“皇上,京王已有悔意……”
“我意已决!退下!”
苍岚一声断喝,方弘耕再不敢多言,怵然叩头,倒退而出,只见一侍从来到殿前报道,
“京国仁王叶青岭奉文书求见。”
声音未落,只听后殿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砸在墙壁的声音。
方弘耕一惊扭头,见随侍在侧的宓柯一脸古怪,刑夜抿了抿唇,显然都明白殿后何故,却一动也没动。
苍岚更是恍若未觉,指节轻叩桌案,良久,才挥了挥手道,
“都退下。”
后殿中除了赫连昱牙自然不会是别人,听到青岭进殿,他早想冲出去,让这个潜在威胁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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