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又端起谢长风的水壶,挡住了唇角的微笑。
韩国公云飞庭这个侄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前朝的云家虽然不那么显赫,却也是伯府之门,旧朝云家最后继承爵位的云伯爷贪图美色,在正妻有孕前,让一贱妾诞下了庶长子,就是现在的韩国公云飞庭。
那贱妾出身底下,本是一舞姬,云伯爷贪图那舞姬的腰肢柔软,就多睡了几次,那舞姬也是位有心计的女子,想方设法进了伯府,成了姨娘,勾住了云伯爷的心,有了云飞庭。
正妻的娘家自然不愿意,他们打死了那舞姬,可这孩子却被迫留了下来,云飞庭自幼和嫡母两看相厌,十六岁离家从军,以他本心来说,对父亲的爵位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想靠自己的能力再为云家挣一个爵位,可哪想他从军八年,却依旧是军中一个小小的杂品将军,守着一个边疆小县,手下兵马竟只有一千人不到。
云飞庭愤怒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跟了揭竿而起的楚太祖,一路奋斗成为了韩国公,将嫡母以及嫡母的家族打脸打的啪啪啪,很爽。
庶长子如此欺压,云家嫡支自然心下怨怼,此前云郡守在世时,就曾天天对长子耳提面命要求他想方设法压过韩国公,如今天下太平,武将的权柄会渐渐被削弱,云郡守自然要求儿子走科举一途。
可问题是云阳他不这么认为。
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云阳拥有一颗坚定不移的从军之心,如今自家老父守郡而死,他身为人子,自然要继承父亲遗愿,从军戍边!!
上辈子云郡守没死,云阳也并未守孝,今年楚太祖去世,明年新朝初立,自然要加开恩科,这云阳正是那一科的探花,宣明帝在金銮殿上考校云阳,云阳趁机作诗明志,求皇帝陛下允许他投笔从戎,气的云郡守当场就晕过去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当朝探花要求从军,引起了士林哗然,不过云阳的理由极为正当,他言,“我胸有三千言,通晓古今,却只能眼看匈奴铁骑破我河山,百姓惨死,千里之地荒芜凄冷,无一人存活,而无能为力,我甚不甘!是以阳今日在此立誓,愿投笔从戎,为国守疆,匈奴一日不灭,阳永不南归!”
云阳发下誓言后就离开了京城,他从未南下归家,也未回京,终其一生,未娶妻,未纳妾,如磐石般驻守在雁门,直到战死。
在营帐外看到云阳的一瞬间,祁渊就明白机会来了。
云阳对朝中谁为皇帝没有丝毫兴趣,只在乎边疆是否安定,当年祁渊囚父杀弟成为皇帝后,云阳立刻俯首称臣,然后附上了雁门关所需军资。
而在祁渊为皇的二十年,匈奴多次南下,云阳都奋战在第一线直到战死,即便是对云家愤恨颇深的韩国公云飞庭也对云阳另眼相看。
汉时霍去病大军直入漠北,彻底围剿匈奴,却也有卫青从旁协助的缘故,如果说谢长风是一头凶狠的狼,可以带领着大楚将士叱咤大漠草原的话,那云阳就是一块磐石,可以牢牢守护着大楚门户,使谢长风再无后顾之忧。
只要这两人能相处融洽,互相配合,何愁匈奴不灭,边疆不靖?
祁渊越想越兴奋,他看着谢长风,再看看云阳,两位冉冉升起的将星初次相遇,会惺惺相惜,从此携手共进吗?
谢长风抬手一摸长枪,直刺云阳面门,这云阳似乎学过一些粗浅拳脚,他连滚带爬的翻身躲过,谢长风直接一脚踹在云阳的小腿上。
云阳足下一歪,瞬间倒地,咕噜一下滚到了帐篷边,正好撞到了柜子,桄榔一声,柜子上放着的头盔砸下,直接将云阳砸晕了。
谢长风面不改色的收回长枪,“弱鸡。”
祁渊&李长史:“……”
他高声道,“来人!!”
亲卫连忙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将这货丢到营地外,别让我看到他!”
“是!!”
李长史被谢长风的话语惊醒,才反应过来,他忙不迭的道,“谢将军这是何意?这……”
“大战在即,我没空带这么个累赘!”谢长风皱眉,“他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守孝三年好好读书,到时候一举夺魁才是正道,跑到军营算什么事?”
他反而对李长史谆谆教导,“还请李长史好好开解一下这小子,想云郡守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的。”
李长史虽然对谢长风的做法颇有微词,不过谢长风说的这些话倒是极合他的心意,他连连点头,“谢将军说的正是,来之前在下倒是不知道云贤侄竟怀着这样的心思,在下回去后会好好劝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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