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希才不相信这位教出了不少学生并且送了不知多少学子进考场的老人会真的一点规律也摸不出来,磨了又磨,终于磨开了老先生的嘴。然后,尚希更郁卒了。
按老先生的说法,小考中的县试最为简单,不过是考验一些最基本的内容,要求不过是把书本记牢,按照要求做几首诗,如果遇到喜好数算等杂术的考官,也许也会涉及一些这些内容的题目;而四月的第二场考试府试则难了一些,一般都是从书中抽取一篇文章,让考生做一篇文章来引申做文;最麻烦的是六月的院试,要由朝廷派来官员监考,结合民生,针砭时事。
尚希沉默了,觉得那院试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是说院试有多难,而是那考试的内容有些敏感。先不说那些一心读书不问世事的书生们能提出什么实际的意见,单说那些凭着书生意气一通乱评的文章会不会刺痛那些上位者敏感纤细的神经然后招来什么祸患,这一场考试那就是风起云涌祸福不定啊。
直到回了城里暂时租的那套小院里,尚希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不得不努力的回忆着以前自己有没有给尚瑾灌输什么生而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言论。如果万一瑾儿真的在试卷上写了这些东西……这里的民众可没有言论自由的权利。
卓安一开始并没有把尚希有些失神的表情放在心上。他这些天忙得很,虽然他人不在阳州,可他毕竟是那个地方的一片天,过年时节的事情一向多,那些重要的事情还需要他去决定。而且,虽说阳州是他的领地,但他也不能阻止那里的一些寒门子弟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的想法不是。不过,那毕竟是中央吸取人才,只是借了他的地,考官考题组织之类的都不用他费心。
再者,就是该如何处理尚瑾那日掉落的那颗小门牙了。那认真的劲头,让来向他请示意见的文书暗自磨牙,王爷啊,你只要能把磨牙的劲头分出十分之一来处理事务,学生宁可俸禄减半啊。
可怜的文书先生,这年头高薪可不是那么好挣的啊。
卓安的确很认真,他一手捏着一粒小小的门牙,一手拿着特意派人找来的金刚针在上面努力的磨着孔。那专注的劲头,很是值得鼓励。
尚希不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当年只有他和尚瑾一起过的时候不也没闷成自闭吗。不过,现在身边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没理由再把话憋在心里了。
“喂,你说,如果瑾儿在考场上写了,呃,有点大逆不道的话,会不会出事?”尚希不得不面对现实,如果真的出事,能指望的,估计还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啊!”卓安一个不妨,被尚希吓了一大跳,原本就拿得有些不稳的金刚针一下子刺进了他的手指,顿时,鲜红的血珠就冒了出来。
尚希张大了嘴,有些心虚的看向卓安,“呃,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边说着,边小心地看着卓安的脸色。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卓安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倒不是他心胸开阔,实在是他本来就拿着那细细的小针没什么办法,再加上那牙也是光滑的,针在上面时不时的打滑然后刺进手指上的事发生了很多次了。
听卓安一说,尚希这才发现卓安的手指已经有不少的小伤口,“这都是……”
卓安倒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现在那小牙上好歹已经被他磨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凹坑,相信接下来的事不会太难。倒是尚希的话让他有些疑惑,瑾儿虽然聪明,但年纪毕竟在那里放着呢,再加上身边也不会有人去说什么反叛的事,怎么会大逆不道呢。
尚希自然不好直接说担心瑾儿也许会受自己不经意间的潜移默化,只说陈家村村风淳朴,担心瑾儿会不知进退犯了忌讳,引来祸事。
卓安看了尚希一眼,感觉颇为奇怪。“谁会听信孩童之言?更何况,你就这么确信瑾儿能进院试?”
尚希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杞人忧天了。但不管怎么样,自己毕竟还是个外来户,就算努力的融入其中,在陈家村这样的小地方里也没露什么大的破绽,可是,外来的始终是外来的,已经成型的世界观人生观不是那么容易推到重来。
这一点认知尚希一直存在心里,反正他的人际交往简单,以往还应付得来。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倒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也不算措手不及吧?看着继续手上动作的卓安,尚希想着。不管自己怎样,现在身边有一个绝对拥有正确意识,甚至是可以动用某些力量颠倒黑白的人,一个可以在身边一有疑问就去询问的人,简直比百度还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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