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在田易眼中,他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脸色明显比之前难看不说,精神劲也不如前些时。今日距上回烟熏防霜冻已又过了些天,那日他将严君扶回家,叫田七打来水仔仔细细替他把眼睛擦洗了一遍,总算没有大碍。原本第二天,田易不赞同严君照旧开张,可严君却很坚持。这一回,坚持的换成了田易。
“阿君,随便找个人看一看,包准每个人都会看到你现下的憔悴。不过是个摊子,何苦操劳到如此地步?”
严君偏开眼,“你明知道那不仅仅是个摊子。”
“我晓得,可你真得找个伙计帮着做才好。”
“不需要。”严君也很坚持,“我旁边的大爷都独自一个人顾那么大个摊子,我一个年轻人难道还不如那位大爷?”
“……这不能相提并论吧。”那位大爷田易也曾见过,一看便知是做这门馄饨生意做了几十年的老人。
“为什么不能?”
说来说去,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只能互相瞪着眼,还是田易先缓下来,摇一摇头,笑道:“也罢,雇了伙计若是不提防着,说不得还会带来祸事,就是要找,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看着他转身端了水盆离开,严君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一个字也挤不出口,心中难免忐忑,一时间竟是站在原地出了神。要说这段日子不吃力那是假话,他又何尝不想顺了田易的意?只是他还记得上回听成伯与田易的谈话,知道田家也不宽裕,前一年因自己的缘故多花了许多钱,人家不说,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若是雇佣伙计帮忙,哪怕并不熟悉厨里,也能让他轻松一截,但那价钱……寻常的人工一日约莫要三十文往上走,最高能到一百文乃至更多……着实不低。
刚才田易似乎还提到要提防雇来的人,说来也是,蛋糕在古代可以说是独树一帜,搞不好就跟上回那铺子一般被人瞧上。思来想去,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了严君方才回神,发现周遭漆黑一片,明日开工要做的活还没去做。
他赶紧往厨房走,哪知一推门,就发现里面有人。
田易正背对门在桌前做什么,袖子高高挽起,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见是严君便微微一笑,“阿君,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还不睡吗?”
“原本打算睡下,只是还没熄灯就记起你没来备好明日的东西,我想着来帮你做一些是一些,这样你也好多睡一会。”
“……谢谢。”严君悄悄退了一步,随即又走上前。他不想将这一刻内心的波动表露出来,但有些事似乎并非能压就能压得住。
“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好在田易已然回头,直到他走到桌前,方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嘿嘿一笑,“哎呀,真不好意思阿君,我忘了我手上全是面……”
“没、关、系。”严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可是他昨儿才换的衣服!
他未曾料到,没过多久,他却不得不认真考虑起雇佣伙计来帮工这件事来,起因则是一桩大买卖。
如今每到中午时分,在家中备好的各色蛋糕总会被卖得差不多。一些特别受欢迎的品种他虽说也会多做些,仍是供不应求。这日照例是如此,眼见着生意稍稍空了些,严君便把带来的饭食在锅里加热一下,正要吃时,就见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抬起头,却见到了一位熟人。
“芳草姑娘?”
这位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是从上汜那日起,就时常来光顾严君的摊子。每每买些裹奶皮的玉包金,或是买些凤凰汤球。这天她的穿着打扮与前几次却有些不同,格外的朴素些,头上只简单簪了朵绒花,一来就道:“嗯,我记得你曾跟我说你这摊子能做些什么,上回似是提及能订做蛋糕,是也不是?”
“没错,姑娘请告诉我数量和截止日期,我才好决定。”
“行,我这回是来替我们府上在你这订上五百个蛋糕。我们老爷明晚要宴请宾客,那客人可不一般,正想弄些不同寻常的吃食呢,小姐就想到了你这的蛋糕。不是我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严君依稀觉得芳草的话里像是意有所指,却又有些语焉不明。
“你可千万要卖力些!花色呢是要分成五种,每一样一百个,头一种是那玉包金,接着是散红碎,甜又蜜,三色夹和元宝儿。”
芳草边说边拿手指在严君摆在晾板的碟子上点来点去,这碟子里装的是各色样品,一是为展示,二是为试吃。
“就是要这五样对吗?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是要什么时候取?还是直接送去府上?这么多我会给你打上八折……”严君边听边取了纸笔在一旁写写划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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