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连严君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明明是自己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支起的摊子,迫于压力却不得不让出一部分。失落的情绪早已沉淀,在心中仍免不了五味陈杂。可是就算不为别的,为了不牵连田家,他也势必得做下这般决定。
“阿君……”
相较他而言,田易更是讶异。张了张嘴喊一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回腹中。他忽然觉着,眼前的严君有些陌生,从前这人说话做事何曾考虑过这许多?不知不觉中,严君变了这么多,懂得思虑周全也是好事,按理说他该为此高兴。可一想到因什么才会这样,田易压根没法觉得舒坦。
从父母过世之后,第一次,田易感到如此无力。
秦家充其量也就在这小小县城里一手遮天,算不上豪门那般的庞然大物,可已经足够将他这个小小的秀才压得翻不了身。即便湾里人见了他再恭敬地称一声秀才老爷,其实也没什么作为。若是……他禁不住想,若是现在他已中了举人乃至进士,有了官身,秦家还会这样不客气么?要庇佑住严君,岂非是轻而易举?
若连家人都不能庇护,功名有什么用?当初父亲陷进官司里时自己还小,印象已有些淡去,因而都没有像今时这般,让他一心只希望能高中。默默的,田易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他要发奋努力,要用功念书。
对于这,最高兴的莫过于成伯。田易有天分是回事,用不用功是另一回事。连着几日见田易除了用饭就足不出屋,成伯乐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他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毛病,聪明倒是聪明,可偏生得别人催一下才动一下。倒是这次,他见到了田易刻苦的模样。
只是……成伯端着筲箕往回走,朝严君屋子里投去的视线中掠过一丝疑虑和警惕……是他的错觉么,自家少爷,似乎过于看重君哥儿了些。
*
既下了妥协的决定,严君第三日一大早就去了县里的一壶居见秦管事。原本他打算让田易一道来,想了一夜又转了念头,他不能事事都靠田易。于是尽管契书竖着一列一列的繁体字看得他头大如斗,严君还是硬着头皮读了下去。
越看,他眼中的惊讶就越深。秦家在契书上并未设置什么陷阱,每一条都极尽详细而明确。不论是收入和权力的分配,或是各项业务和设置,在里面都有周密的提及。其中说明了未来的“香满屋”蛋糕铺的所有者之一仍是严君,双方也未买断而是分帐,虽然是四六。秦家会派来掌柜伙计及学徒,当然之前严君雇佣的何成若是想用也能用。这种细微之处都不曾遗漏,甚至连他都没仔细考虑的东西也赫然在目,简直就好象……那真是他的铺子似的。严君只觉大开眼界,一方面对秦家发自内心仍留有几分抵触,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钦佩。
严君思虑良久还是向秦管事提出了要再考虑一二,待拿回家给田易和成伯都看过,确认没什么需要修改和补充的,又是一日,严君便和秦管事一同前往县衙对契书进行印押。待印押完毕,秦管事笑呵呵地将他领去了铺子里。
就像县里许多吃食铺面一般,这间铺子在城隍庙街上。门外车水马龙,是真正热闹的处所。门口垂着的招幌让严君多看了好几眼,那招幌制成了蛋糕的模样,由玉包金、散红碎和元宝儿组成,既可爱又醒目,让他又一次见识到古代人在广告上的天赋。踏进门则可见铺子面积颇大,窗明几净,外间是柜台和桌椅。
盯了那跟寻常点心铺一样的柜台好一会,严君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秦管事,我觉得这柜台的形式能够变一变。”
“?”秦管事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变?”
“就是这样的架子,上面分成几层类似于托盘的格子,然后用来陈列各种蛋糕。最好还要拿东西遮在柜子上,免得被虫子叮到,就不干净了。”严君好不容易才把现代那种自选性质的展示柜描述出来。
秦管事听了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严公子你继续转着,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
“……嗯。”就是他不说,严君也肯定要把铺子的方方面面都观察到。接着他又进了里间,看到好几个样式不一的炉子,这下他比秦管事的眼睛都要亮。虽然无法跟烤箱媲美,可这些炉子提供太多制作餐点的可能性,严君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先尝试做点什么了。
接着,秦管事又带他见了几名学徒。这些由秦家派来的学徒见了严君很是恭敬,嘴上边叫师傅边鞠了躬,可见秦家对他们的掌控十分有力。有了学徒,也就意味着蛋糕再也不会是严君独自掌握的手艺,对这点,他倒是不以为然。一方面是因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既然都决定合作,藏着掖着有什么必要?另一方面,他难道还真能拒绝?他想反正这传扬开也无所谓,在遥远的未来,各式西点店到处都是,不也没见谁垄断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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