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在那小小一方镜子里,对着镜子外面的我呼唤道:教授……
明知道他叫的不是我,是我的亲孙孙子,我还是怕他没有人应,赶紧代我玄外孙应了一声道:
哎!
张文笙在镜子里泣不成声:……谢谢您准我的假。事情已经办完了,不太顺利,所以多请了两天假。只是我去得晚,我去也没什么用……因为墓园条件不好,木头……木质的东西都腐烂得厉害。
在那镜中,他突然扑在一张类似的透明桌子上,爆出一声嘶哑的哀嚎。我这才发现他的深蓝色军服上一块一块都是湿痕,这衣衫居然不是啥无缝天衣,它居然能沾水透湿。
我被他哭得很难受。这种难受揪心挠肝,解释不透,痛也痛不死,却又难以回复心安。
我蹲在那透明矮桌前,对着镜子喃喃。我跟这个张文笙说:笙哥,现在我也往来过上下千年了,你找过我,我也找到你了,咱们好不容易又见到一面……你能不能来点儿别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哭?
刚说完,镜子一暗,张文笙消失了,镜面变黑,同时又跳出来一行古体字:您不想看了,是否关闭视频?——还是两个选项,一个圈“是”、一个圈“否”。
我口中骂道:妈的否否否否否给我来个否!
手还没点,镜子又亮了,张文笙又回来了。但是没有脸可以看,他还是趴着哭,肩膀抖动,抖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模糊。
他只是哭,那么悲苦,也不做声。我心急如焚,问镜子里的他道:你衣服全湿了,是怎么回事?你冷不冷?
镜中的张文笙埋头大哭,根本不搭理我。
我更急了,又问:我要怎么进来镜子里?或者你说,你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后半句话刚出,镜子再度一暗,那古体字真体贴,这就又来了。这次它问我:您需要自动寻径找到张文笙吗?
我想都没想就点了“是”。
它还不依不饶,又跳出一行:您需要已烘干的衣服吗?
我犹豫了一下,对它说:我要带着马上就能穿的烘干衣服,现在就去找张文笙,告诉我咋办,快!
这玩意儿真特么体贴,马上就亮开了,出现了这个房间的照片,一只画出来的手,食指指向我看得到的一侧墙壁,我刚凑过去,墙壁就弹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件深蓝色的、厚厚的起居外套,摸上去像刚弹过又晒足了太阳的棉花面儿,特别松软舒服。
我摸了摸,手都舍不得移开,忽然我想到这应该也是陈虞渊的东西,赶紧回头看他。真奇怪,这么多动静了,他还是长睡不醒。
我抱起那件松软的衣衫,心里颇犹豫了一秒,是否要先推醒我的玄外孙,跟他商量个主意。
可是张文笙的衣服湿透了,也许我还没见到他,他就受了风寒。他救过我,一次又一次,我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上一次给他送了件麦呢大衣,还是在不应天时的立夏时节……我都没有办法为他做哪怕是一丁点真正有用的事,也还不上他这份过命的情。
我又看了一眼陈虞渊……心里想,如果我一直按他的意思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都不可能看得到这面神镜,也不会知道张文笙就在这镜子里。
我要去找张文笙,现在就去。反正我连穿越都不怕,怎会害怕跳进这镜子里。
我对镜子说:现在告诉我怎么进去找他?
镜子安安静静,还是回答我一行字:出起居室门右拐走廊尽头X23室,使用人登记为张文笙。
第97章 这句话到底是谁曾经说过
七、
其实起居室通往走廊的门也是有人走近便能打开的,甚至这门还很客气,会跟我说一声再会。
我当然也跟它说再会!
说完之后最多三秒,我就赶紧跟它“再会”了,因为我刚步入走廊就发现这个走廊特么跟光轮号各种走廊长得一个样。也是那种洁净白墙、银色地板和天花板,看着晃眼得很,有些天花板闪着蓝色或橙色的光。
我的妈诶,这不就还是光轮号吗?
一千年前的光轮号跟一千年后的光轮号有区别吗?我可吃不准。
我吓得连头都没伸出门就整个人缩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只是在陈虞渊的起居室里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张文笙显然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去找他,我有很多话,要看到他才能说。我在屋里转圈,一度也想过,既然要出门又怕人认,莫不如头上裹个床单?
我也不光是想想而已,我说出来了。我抓起那面有求必应的镜子,对它说道:我想出门又不想被人看到的脸,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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