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着血沫子,带着点悲愤之意,用尖利的嗓音,冲我喷挤出一句要命的话来:你们俩完、完了……告诉你、你们……曹……钰跟凌、凌局……根、本、没、离、营!
第53章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二十九、
原来这一夜的事儿吧,是我爸下套套我。
我瞪着张文笙,张文笙呢也不耽搁,立刻松开双手,由着白老板轰然倒地。
真的是轰然,我觉得地都震了,只是现在也没空计较这个。
我说:我爸下套套我……
本来我也不该吃惊。
我爸几时信过我?我的一切事,他都是一手安排完了,才觉得安妥。他当然不相信我能办事、能办好事,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直以来他对我都只是“去抄经”、“抄你的经”、“去抄你的经”,抄经三连。他身边受过重用的人也有很多,来来往往,死都死了很多个了,都是能人异士。我爸阅人久矣,他没有把我算进去过。
我爸下套套我,难道不是合该我被他套吗?没啥好吃惊的事,只是……
我瞪着张文笙。这时我是真的恍惚了,头是疼的,手脚是酸胀的,身体轻飘飘的,我觉得自己像一棵草。
我爸就在这里,他随时带人进来捉我,我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一步。这一夜我做的事,全是我以前不敢做、不会做的,难道这其实是错的?
我正在恍惚,张文笙扔下白老板,平举着双手,慢慢向我靠过来。我依稀听见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可能是“不要动”……也可能是“不要激动”。
唉,我耳鸣,听不清楚。
他走到我近前,有一臂的距离时,轻轻伸手,抓住我拿手枪的手,然后把手枪从我的手里卸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还举枪对着他俩,也许刚才一晃神,就一枪崩出去了。
张文笙虽然卸了我的枪,却没有再动,也不碰我。
看定位器。我听见他说。
我一低头,自己另只手的手心里,裂开的小晶球正缓缓散发出蓝白色的光,正当中有数字的部分,似乎正在转动,数字有些模糊。
我问他:这是怎么了?
张文笙道:没有什么要紧,如果你爸突然进来,你直接合上它,自然就不亮了。你想现在合上它也行。
我捏着那个球,一时心思翻涌,没有忍住,问他说:是不是我爸吩咐你一道演的苦肉计给我看?
张文笙一愣,淡淡的眉毛挑高又渐渐落下来,我以为他要皱起眉头,思忖一番敷衍我的说辞。
结果也并没有,他面色平静,道:你现在才开始怀疑?
这敢情是我猜对了?我说:对,我正在这么想。
张文笙笑了笑,道:事已至此,不说这个,你说还有十几个定位器,被你藏在哪里了?
他的身上多处伤口都在流血,整个人满身的血腥气,像个从十八层地狱里刚爬上来的鬼怪。偏偏他的面上是干净的,一双血手,衬着一副白面,还是像个鬼怪。
这恶鬼在他干干净净的脸孔上,堆了一副和和气气的笑容,很温柔地问我,似是怕惊吓到我一般:你把拿走的定位器交给我,等下我拿去给你爸爸,你看他怎么说。
我疲倦极了,而且我真的有些怯了——他诡计多端,态度变换,总有好多面孔。我始终猜不出他肚子里的想法,几乎完全被他捏困在这五指山。
我低下头,老实答道:全在外面的草丛里,用一个背囊装着。
得了我的口供,这张副官转身就走。
此时白老板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爬起半身,正在咳嗽。张文笙走到他面前,一抬手就用方才从我这里得着的手枪,对着他砰地开了一枪。
毫无迟疑。因为距离太近,白老板连身体都被子弹拖挂着猛然一震。他仰面倒下,一动不动。
沈蔚仁杀七营长我是没有亲眼看见的。张文笙这一枪,却是当着我的面。
我尖叫出声……也就仅此而已,这时腿都完全软了,竟没有勇气上前去察看。
我先是呆立着,后来也立不动,只得慢慢地蹲下身去。我蹲着不能动,手里还捏着一个半开启的时空定位器。
这一枪不光打得我如堕冰水般惊惧,更把我直接打回了原形。这一整夜奔波劳碌、做尽平素不敢当的事、一心想要救人的那个我,仿佛根本没来过。
我,曹士越,还是原来那个曹士越。
我爸总是说,我最好在家抄经。
我爸没错。
张文笙一枪崩了白老板后,并不停步,我目送着他径自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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