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笙低声道:你不需要应对,需要应对的是他们。你人在这里,历史时间流的完整性已经被破坏了,他们要担很大干系。
他没有仔细解释这事,事情发生得很急迫,也没给他什么时间让我搞懂这事。门开着,张文笙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便向那敞开的门走过去。我发现他若无其事,跟在我的身后。
到门口,即能看见若干穿着长袍马褂的青年男子,站在这间囚室的门外。
怎么说呢……衣服大抵是我熟悉的,又偏偏有些不同样,领子不对,袖口又太宽阔。而且这几副脸孔,我基本都不认识。总之看上去非常的奇怪。
这些人看见我,全都打躬作揖,齐声道:我等奉命,迎接少帅。
我揉了揉眼睛,想扭头看张文笙,孰料他在我背后一推:不要停,往前走,当好你的少帅。
我往前走,终于出了这狭间。外面的路径,大抵也是白色、银色,有些天花板蓝色或橙黄色的光。
两边人簇拥上来,替我除了手铐,做出一副请我前行的手势。
地板通道是窄窄的一道,似乎用很多薄板拼成,用力点踩上去会发出空洞的声响。我想,这是栈桥吧?原来我们真是在船上,张文笙没有说谎。
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当中,有一个看见张文笙居然跟在我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立刻伸手去拦。张文笙倒不含糊,遇到麻烦马上抬我上桌:少帅,他们不让属下跟着您。
我的天咧,他的戏委实很足。
他都开口了,我哪能不救场,何况这种调调,我十分擅长。我站住,扭头叉腰,皱起眉头露出黑面:你们都是新来的吧!敢找张副官的不是?
拦着张文笙的人一愣,旁边另一个赶紧把他的手拿下来,与他咬了几句耳朵。那人也顾不上搭台子做戏了,背过身去就开始按着耳朵眼里塞的一个什么东西嘀嘀咕咕。
嘀咕了几句之后,他不住点头,声音略略大了些。我听见他点头道:好,好,明白了,请领导放心,我们懂的,保证完成任务!您放心。
他手一松又垂下来,再回头已是脸上堆笑,冲着张文笙就一嗓子:哎哟明白了!原来是张副官——张副官,今儿这个局呢,只请的咱们少帅。要不然您先回屋里候着,少帅需要您,咱们再来请您过去?
这人一声声张副官叫得齁甜,连我都看得到张文笙的小腿肚子一抽一抖。幸好他撑住了,给我递眼色,让我先别管他,跟着这帮人向前移动。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背后轰然一响,退路被滑门阻隔,刚才走过的一段已经看不到了,那些穿成伴当模样的陌生人,也就此分成了两组。这里简直机关重重。
眼下退不回去,也无法联络张文笙,我只能跟着领路的几个人继续向前走。
漫长的银白色栈桥略带几重弯道,这狭窄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也不知走过多远,路过多少扇没有打开过的门,终于,在一侧有一扇颇宽敞的门当中裂开,向两边滑移。他们引我进去,使我看见这间屋。
只见这个房间里的陈设、灯光,与我爸爸的书房且有个五六分的相似,只是陈设几乎全都不对,书架上放的书不对,瓶瓶罐罐、笔墨纸砚没有一件是对的。而且此处没有通电灯,里面还点着火烛,我爸现在读书看报都不爱用明火照亮了。
桌上摊着几份报,日期还是去年,跃入眼帘第一个大标题,是昨日的噩梦返来重新演绎。那分明是——《曹士越去越王山扫他妈的墓》。
我靠!这是想搞啥!
没有张文笙跟着,我这心里一阵的发虚,直觉得自己仿若是误入了盘丝妖精洞的唐三藏,保不齐接下来就会被人切片炸了。
然而面上又不能立时露怯,我硬撑着一口气,抢步走到书桌后,在我爸通常的位置坐下。
想了想,戏做全套,我又抬起双腿,把脚都翘到桌面上,运足中气吼出了一个很有爆发力的字眼儿:茶!
那个微妙有些熟悉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又缠上我来。在根本不对的书房里,在根本不认识的一群人环伺下,那声音“对”得蛮不寻常,就似我记忆中曾有过的模样。
那声音平平无奇,稳稳言道:少帅,您的茶来了。
太对了,跟我记得的一样,这一幕不像是戏,像是理所应该,它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次了。
我循着记忆,指了指书桌:放下吧,滚出去。
那声音不愠不怒,反而带着一点温文笑意,很平和地答道:是,少帅。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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