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暗自叫苦,这事儿他哪里敢随口张扬啊,但福晋也不算外人,只好隐晦得提了提,今日主子在裕亲王府上被皇上训斥了。
毓秀皱眉,她虽是妇道人家,但自娇养着,老安亲王与阿玛说些朝中的事也没避过她,因此她倒不是完全养在深闺的妇人,听见高明支支吾吾的言语,便知道只怕这‘训斥’只怕没字面上那么轻松。思及此处,八福晋沉下脸来,拿出许久没展现出来的气势,喝道“你个狗奴才,遮遮掩掩是想做什么,还不快一五一十说出来,到底听到了什么!”
……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八福晋动了胎气的消息,八贝勒府上顿时乱作一团。这时天色已晚,早有下人飞奔了去太医院传当值的太医。
在房发呆的胤禩也被惊动了,顾不得许多,赶到福晋的屋子里,一直守到太医来了诊了脉开过安胎药,又看着毓秀服了药睡下才离开。
转身再出来,天已是渐渐黑了。
一出福晋的院子,高明便声对胤禩道“爷,方才四爷过来了,如今在房等着。”因为胤禛时常过府,也时常宿在房,因此八贝勒府的房对于四贝勒来说,是不算做禁地的,反之亦然。
只是胤禩听见这个消息,脸却是一白,连斥责的话都不及出口,快步往自己房走去。他心中只在祈祷,万不能让那人看见那些东西——
房的门关着,里面的灯却亮着,一个背影印在窗户上,胤禩心中一紧。
推开门来,那人手边果然放着自己本该毁去,却大意没来得及去做得彻底东西——
一张薄薄的、被揉皱了又展开来的宣纸摊在桌上,上面浓墨写着「辛者库……所出」几个字,中间的字似乎因为反复落笔而晕黑做了一团,看不清楚,但首位几个字还是清晰可辨的。
那是胤禩今日在房关着,心烦意乱时写下的,因为毓秀忽然动了胎气,他没来得及烧毁,只匆匆揉做一团仍在桌边,便赶了过去。本来房重地,下人是不能进入的,只是他没想到今日胤禛会在这个时候来。
胤禛会去看他揉做一团的字只是凑巧,他知道胤禩闲来会练练字,因此今日在房等时,看见桌上的宣纸有新鲜的墨迹透过的痕迹,便知道这人刚刚才写过字,只是不知道这人写的是些什么,下笔如此急躁?正想着,不留神脚下又踩着一团纸,便想着只怕是那人写坏不肯让人看见的东西,才坏心眼地拾起来展开。
胤禩进屋之后看也不看胤禛,三步抢上前去,一把抓过桌上的纸揉做一团扔进一旁的雨前青笔洗里,一直看着那纸团渐渐湿透了,糊烂做了一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才回过身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勉强勾起惯常的笑,回头走道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嘴里道“四哥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胤禛不动声色得看着面前这人从慌乱到镇静,这样自欺欺人,这样不肯信赖自己,这样虚伪……想起他刚看见那宣纸上写的字时,心中那种莫名的闷痛。
而面前这人,却在转瞬之间,便在自己面前,又拾起了面具……
他到底是在防着谁?
他始终是不肯信我……
其实胤禩倒不是故意防着胤禛,只是他今日的事勾起了他前世最不愿直面的回忆,心思本就烦乱,后来毓秀又出了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此他眼下有些心力憔悴,无心、也无力再去运转心思,只能凭着两世的习惯,给自己戴上惯常的和煦笑容。
只是下意识的行径。
这是他本心之外,最后一层坚硬的外壳,碎即伤己。
……
一阵窒息而紧迫的沉默之后,胤禛站起身来,抬头看着胤禩的眼睛,仍旧是他惯常的冷峻嗓音,只是带了些妥协又心疼的意味在里面,却让胤禩听出来了“可是今日……在裕亲王府上……?”
胤禩垂下眼,将茶盅搁在桌上,唇线微微绷着,颌骨紧了紧,犹豫了一番,才道“皇阿玛今日微服去了裕亲王府上。”
只这一句话,没有再多一个字,但是那人便懂了。
在安徽落水的时候,胤禛曾经说过,他对十三处处照拂,是因为十三的额娘出身不高,那时胤禩没有回答一个字。如今,胤禛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一晚抵足而眠,在自己怀里忽然不肯再开口的人。
原来如此……
胤禛有些懊恼,一贯冷静心思缜密的自己,居然会忽略一件事至此。胤禩自抱给惠妃抚养,长久以来,都被当做大阿哥一党的人,倒是让许多人都忽略了他的生母。但玉碟之上,胤禩的生母却是白纸黑字得写着,内管领阿布鼐女之女,卫氏(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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