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家堰却因为胤禩的坚持赶在了六月之前完工,张鹏翮不想同这位皇子顶着干,因此在炎暑蚊虻的时候,按着胤禩的指示披星戴月地将高家堰石堤修葺完毕了。本来弄得怨声载道的事,谁知不过一个月正好碰上了大水——高家堰除了有些地方因为堤堰已经二三年者朽烂亦多有些垮塌之外,算是堪堪保住了,众人除了庆幸也不敢再说什么。
张鹏翮吓得一连数日睡不着觉,日日在堤坝上督工。他心里知道,自己这次是被廉郡王救了前程。若不是当日他几乎算得上是一意孤行地坚持修缮高家堰堤坝,只怕此番他是免不了革职丢官的命运。
胤禩自然是钻了前世的空子,知道康熙四十四年大水的事儿。他倒不是想卖人情给张鹏翮,而是想着若是真发了大水,老四那边户部又要拼命想办法拨银子,如今国库日渐空虚,哪有这许多银子可拨的?对胤禛那边,他也就能帮就帮上点儿吧,至于这之后张鹏翮对他死心塌地这事儿,倒是全然出乎意料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对河工善后处理完毕之后,康熙心情很是不错的。想他一代帝王,前半生与人斗,后半生与天斗,黄淮水患是他屡次南下的缘由,如今不光是永定河,连同黄淮也渐渐服了管教,他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几步之外神色恭敬的第八个儿子,眼神渐渐慈祥了起来。
自己这些儿子里面,也有很会办差的么!李光地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免想到身边另外一个被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不由又有些沉重了起来。
再想到其他几个儿子,让他们办差也是能办的,只是难以首尾俱全,时常创些篓子出来让他善后,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想想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在看看眼前这个神色坦然,举重若轻,即使不久之前的旨意让他与大位无缘,也不见他颓废或是如何,不由得暗自也认同了李光地的说法。
这边南巡不提,胤禛留守京城,坐镇户部事宜。这些年来不是年年大水、便是边疆用兵,国库日益空虚起来,去年差点连赈灾的粮饷都拨不出来,因此康熙临走时让他主查户部欠款一事,由恒亲王胤祺从旁协助。
等到四月圣驾返京之时,户部欠款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康熙休整一日便复了早朝,雍亲王并恒亲王将一本厚厚的折子递了上去,详细记载了各位宗亲大臣王公们拖欠国库银两的数目时日,加加减减,几十年来,竟然有了上千万两之多。
这还了得?康熙观了这折子上所涉及的人名爵位,也略略知晓了户部的难处。这些个老人一个个都是老狐狸老油子,势力姻亲在京城里盘根错节的,没有一点儿魄力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只是这催缴欠款的事儿该交给谁人来做?
老四?不成,老四的脾气他知道,一板一眼不变通的,只怕真会将这些人全部得罪了去,到时只怕递到自己面前哭诉的折子都能把自己淹了。更何况,他一年之内几乎折了三个儿子,如今出于某种暂且不愿为人所知的原因,他暂时不愿让这个能力出众的老四也得罪上这样一大批的人。
康熙来回踱了踱步子,叹了口气,亲笔拟了旨,让太子接手,协同恒亲王共同催缴国库欠款。雍亲王与廉郡王一并襄理高家堰等河工拨款的事宜。
辛苦小半年的结果,是让太子接了手,胤禛倒也没说什么,仍旧兢兢业业的办差。胤禩倒是觉得这催缴欠款可不是个好差事,不是得罪满朝宗亲权贵,便是得罪上面那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没了也好。
善款拨下之后,胤禩便开始筹备自己的婚事。
其实他也用不上真正做些什么,一切都有内务府照着定例办呢。他所须的,不过是在钦天监选定的吉日骑了高头大马上自己福晋府里下聘礼,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罢了,走个过场。胤禩娶的是继福晋,又是汉人,排场什么的怎么也越不过当年迎娶郭络罗氏时的情景。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身边一同办差的某个人只要一听人恭喜自己,便会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得跟着说些恭喜的话,让他胆战心惊。
马镇雄一支都是武将,没出过什么文臣,对于自己家里高攀的这门亲事也是有些诚惶诚恐着,而朝中的汉人不管如何,因为这一门婚事,纷纷对朝廷多多少少更多了些衷心,自然也对这位八阿哥有些好感。
婚礼过后,太子催缴户部欠款的事情慢慢有了动作,却是让康熙大失所望。
原来太子一废之时曾斥责“暴戾狂躁、动则鞭挞苛责臣下”,李光地在他复立之时曾赠言“天性益厚”,因此他有心想在这次差事落个“宽厚待人”的名声,一来显示自己经过近几月来修生养性,性子日渐仁厚;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要收买这群宗亲权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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