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老爷子却没想到他宾天之后,留下的这纸诏书被人诸多猜测,当然这里面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加之老爷子几次南巡留下来的空荡荡的国库……怕是也只有像四哥这样的冷面王才能力挽狂澜,不怕得罪各方重臣皇亲,生生从他们手里将银子抢了过来。
如今他静下心来冷眼旁观,仔细琢磨着老爷子的一言一行,越发觉得老爷子喜怒皆再一念之间,算起来几乎每次出行,十三都在随行之列,在谁人眼中看来,都是圣眷正隆的姿态,谁知道会有一天,只因为十三一句顶撞便将他圈禁了十年,将一个生机勃勃的海东青,生生囚禁成了折了翼的鸟儿,差点步上大阿哥后尘。
再说胤禛,一直被老爷子称赞稳重妥帖的,但除此之外,却并未有其他旁的偏爱,以至于在他若有若无的暗示下,让一干择主的大臣们站错了队……说起来,也不知道老爷子是给老四扫清障碍,还是制造困难了。
左右思索一番,胤禩仍然没能说服自己在随驾前登一次老四的门。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主动示好,何况眼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差,但——心里上,他却无论如何不愿对自己两世里的‘世仇’低头。
……你抄我的家,将我唯一的儿子换了姓氏,将我的妻子挫骨扬灰,更改名换姓将我逐出宗室……如此种种,说是仇人绝不为过,你如此待我,让我心里安能不恨。
真当我是那任人搓扁捏圆的泥人么……纵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不是。
是以,临行前,胤禩除了上朝之外,未在见过胤禛,只是入宫辞别了良嫔,惠妃,又与十四一道在永和宫向德妃辞行。德妃素来疼爱胤祯,他也知道胤禩行事稳妥,便将胤祯托付于他,嘱咐他多多照顾弟弟,胤禩自然满口应下。
他起先还想远着十四,不愿重蹈覆辙,怎奈阴差阳错之下,仍是于胤祯愈走愈近……果然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么,也罢,他正好借着十四的关系,与德妃亲近起来,这样一来,良嫔在宫中的日子也会过得容易些,日后胤禛那边若是再出什么事,他兴许在德妃面前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小九、小十不能随行,神情颇为郁郁不乐,胤禩笑着嘱咐他们好好用功,别整天惹事,如今他不在宫中,要多于四哥亲近才好,凡事多多向他请教总不为过。小九小十对他十分信服,点头应了,又吵着向他索要礼物,缠了胤禩许久才放他出宫。
……
二月初三日,康熙帝第三次南巡启行,于大通桥乘舟南下。
多少年来,无论朝代更替,黄河、淮河几乎从不间歇的连年溃决,河流下游的城镇时遭淹没,康熙重文治,而河务和漕运就是文治的头等大事,河务之中最要紧的就是黄河。他即位后,虽耗费库银数百万两,多年仍无成效,如今已然成为他心中最大的一根刺,让他时时不能安枕无忧。而去年夏天的永定河的公事终于让老康看到了治河的希望,因此这一次出行,气氛并不沉闷。
随驾出行对于胤禩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宠辱不惊了,因此他一路上倒不若前世那样时时刻意表现自己,将这些机会全部留给了大阿哥与三阿哥,自己倒是陪着向来温和的五阿哥七阿哥与几个小的走在一道,一路说着路上的见闻,倒也十分惬意。
舟行至桑园一带,康熙命船略作停泊,命彼时任职直隶总督的李光地,带着随行官员视查漳河与滹沱河的故道,作为开渠引河的首选方案。
没过几日,老爷子故技重施,让所以随行官员留在桑园,只身只带了几个扈从,乘坐一叶小舟,昼夜往南行驶,突袭视察黄河以南各处堤防。果然在高家堰、归仁等处堤工,看见河工敝坏,官员尸位素餐,顿时大发雷霆,不过老爷子并未将众人撤职,只是一顿狠狠训斥之后,令原任河督董安国、原任河道冯佑等人,挑浚引河、修筑水坝,以此来将功折罪。此二人原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之时,突然被从宽论处,自然异常用心不提。
三月的时候,老爷子连日召见桑额、于成龙、徐廷玺,商讨指示治水方略。正好在三月初六的时候,船行至高邮州,发现此处的河堤已经被水侵蚀损坏,于是着于成龙率人火速修理整顿。
之后,康熙继续南巡至山东江南一带,对当地官员勤勉的表现十分满意,久皱的眉头终于松缓了几分。然而未过几日,在太湖却见百信民生疾苦,因水患而钱粮尚存,却田地皆无,不由叹息数日,以至于全船随行诸人谁也不敢露出一个笑脸来。
祭过明太祖陵之后,四月二十七日的时候,一行人渡了黄河,乘坐小舟沿途巡视新埽,就修防诸事指示于成龙。之后,于成龙被留下继续治疗河工,而老爷子则带着所有阿哥们继续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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