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席放笑着说:“这些弟子的性命,全都要靠你了。”
路之山虽然也在笑,却有些勉强,与席放互望了一眼。
君衍之望向殿外,心念一转,瞬间明白了。
白云掩着天边落日,已到傍晚。他是从上午开始治疗这弟子的,换言之,治疗一个人,竟然用了三四个时辰……
照这样的速度,在这些弟子死亡之前,他大约能救回二三成。
空气有些压抑,席放问道:“路长老,这些弟子大约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半个月。”路之山以复杂的目光望着君衍之,虽然不明说,却显而易见地传达着“能不能快些”的信息。
君衍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第一次施术不太熟悉,之后应该可以快一点。”
席放对陆长卿道:“将天衡峰剩余七十三名弟子以资质、品性排出来。”
依照席放的性格,资质高的要救,资质平凡的便要抛弃了。
没有人知道他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
路之山有些不郁地发了话:“我门下有十六名弟子,古镜派还有十七名弟子,都要剑宗这位君衍之来救。”
席放颔首:“请路长老将这三十三名弟子排出次序来,我们再商议。”
路之山:“……也只好如此。”
席放命人将一个矮胖的身体送到君衍之的面前:“先救赵峰主。”
赵宁天的脸庞呈红润的猪肝色,肚子像小山丘一般高高鼓起,有点滑稽,让人难以想象他平日板着脸的模样。
路之山道:“我看他施术的方法,似乎是先要平复其心魔,继而将魔修之血引出。赵峰主心魔太深,未必救得过来。”
席放不加评论,只望着君衍之。
路之山有些不满:“如今每一刻都珍贵之极,何苦浪费时间去救一个难以存活的人?”
席放说了一句:“试试看。”
君衍之立刻说:“弟子尝试一下。”
赵宁天正在昏迷当中,即便心魔已经平复,也看不太出来。然而心魔不平复,便逼不出那几丝魔修之血。
君衍之现在还不打算将赵宁天治好,因此再怎么治也不会有成效。
认真地疗了三个时辰,赵宁天丝毫没有动静,君衍之反倒身体颤抖,脸色微微泛白。他睁开双目,望了望守候在远处的文荆,又把目光放到席放身上。
路之山道:“没有用处?”
君衍之:“没有。”
大殿里灯火通明,早已到深夜。再疗下去便是浪费时间了,也耗损君衍之的精力。席放站起来:“暂时把赵峰主抬回去,换其他弟子。”
路之山早早便命人将路云卓抬了过来,君衍之还来不及同文荆说句话,路云卓的身体便硬塞在他面前。别人救不救还在其次,儿子是要先保住的。人老了多半脸皮厚,路之山不怕别人骂,捋胡子望着君衍之,端的是一脸正气、道貌岸然,眼里的意思却是“别磨磨蹭蹭的,快救我儿子”。
君衍之低头坐下来,开始又一轮的治疗。
这一次,他用了两个时辰。天色已亮,又是清晨。
一睁眼,路云卓的额头果然鼓起一个小血包,不大不小,像被蚊子叮的一样。君衍之迅速处理好血包,说:“已经没事了,可以送去休息了。”
路之山不多言,亲自送儿子出了殿。
君衍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尚未缓神,眼皮下出现一个盘子,上有四颗灵丹,圆溜溜的在盘中打转。朱槿站在君衍之身边,一丝不苟地说:“四枚灵丹,一枚辟谷,一枚醒脑,一枚明目,一枚补充灵气。”
换言之,不吃、不睡、不怠、不休地继续工作下去。
君衍之温和地接过,目光飘到文荆身上。少年抱膝蜷缩在一个角落,下巴搭在膝盖上,目光有些奇怪,就那么安静地、远远地望着自己。
一具身体又塞到他的面前。
君衍之低头望着这弟子,抿起唇。
朱槿说:“中午之前,宗主希望能再救回二人。”
君衍之垂下眼睛:“我尽量。”
救人的日子里,君衍之如同套上鞍子的马,皮鞭在身后抽着,容不得半刻休息,君衍之不累,却另有心事。文荆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像只鬼一样让人摸不清踪迹。他来的时候坐在大殿的角落里,安静地注视,有时抱着大龟,叫人弄不清楚在想什么。
柳千陌也来看望过几次,但他帮不上手,站在殿里又总挡路,显得很多余,还被天衡峰的弟子白了几眼。终于,他尴尬笑几声,识趣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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