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公开之前,它是迟绪辛苦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在它犯罪之前,它是快乐的。
这就是它未来存在的价值,多年以后,赵瑞怀要让迟绪拿着这些模糊的日记,回忆自己的大学时期,迟绪想到的不会是傅一辰,而是那些青涩懵懂的感情,和写日记时有点可笑的小心翼翼。
赵瑞怀决不能让这本日记和那段过往就此沉入水底化作淤泥,那样他和迟绪心里都会出现一个死结,每每想起,他如鲠在喉,迟绪也不得安生。
“你又不想让我看了吗?”
“随你便。”迟绪扔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步伐很急,像是逃跑。
“你去哪?”
“回家!”
赵瑞怀安下心,继续去捡那些纸。
他昨晚没睡好,早餐也只吃了几口,身体处在亚健康状态,湖水不深却冰凉,漫过大腿时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从水里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更冷了。
赵瑞怀边哆嗦边把日记铺在长椅上晾晒。
迟绪用的笔不同,字迹模糊的程度也不同,有一些完全看不清了,有一些依稀可辨。
——要放假了,我借他的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告诉爷爷寒假不回家,要去餐厅打工,他说餐厅不适合我,要帮我找份家教的工作,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其实我除了餐厅之外,也找了家教的兼职,他放假也不回家,应该会去我打工的那家餐厅吃饭吧?希望他能去。
——餐厅的工作果然不适合我,老板说我不会点单,不会给客人推菜,我打电话告诉他,他应该在忙,有点不耐烦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假期赶快结束吧。
——又下雪了,可我一点也不冷。
——听说他中秋节过生日,我应该送他礼物,还有几个月……还是先欠着吧,等我能赚钱了,在一起送给他。
——今天他请我吃了牛肉面,还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爸爸,我突然想你了,你和妈妈好吗,照顾好奶奶。
第62章
赵瑞怀席地而坐, 湿透了的西装裤沾满了脏兮兮的尘土。
他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狼狈,眼睛紧盯着铺满长椅的日记,提防它们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走。
他什么也不想, 只专注这个,直至阳光和微风把它们晾晒干, 变成皱巴巴且十分苏脆后,才一张张的小心整理起来。
无视旁人异样的目光,赵瑞怀踩着那双已经废掉的皮鞋回到车上。
关好车门, 他深深呼吸, 捋了两下额前凌乱的发丝, 仿佛这样做能纾解心中的压抑。
不行。
他必须要立刻见到迟绪。
赵瑞怀甚至没有回家换一身干净衣服,他掐着那一厚摞日记站在迟绪家门前时, 裤管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答着水珠, “我有事要问你。”
“进来吧……”
赵瑞怀点点头, 在玄关脱掉自己潮湿的鞋袜,他的脚被水泡的苍白褶皱,应该还会很凉。
活该, 都是他自找的, 谁让他一定要去水里捞那些日记。
迟绪这么想着, 却无意识的弯腰, 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 随手扔到地上。
赵瑞怀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默默的穿上了拖鞋。
“你要问我什么事?”打他一出现, 迟绪就看到了他手里字迹模糊的废纸,故意问,“想看的没看到?”
赵瑞怀把那些一碰就哗啦啦响的日记搁到茶几上,“看到了,没看全。”
迟绪一愣,伸手去翻那些纸,有好几张简直可以说清清楚楚,“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问你。”赵瑞怀深吸了口气,拾起其中一张模糊了大半的日记,“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还没醒酒吧?”
迟绪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他真的不懂赵瑞怀在做什么。
赵瑞怀难道不明白这本日记上写了什么吗?他都已经扔掉了,居然还一张一张的从湖里捞上来,捞上来也就罢了,看到了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这么直接的问他。
“我醒酒了,我很清醒。”
赵瑞怀在湖边自虐一样将字迹清楚的日记翻来覆去的看,在那些平淡的三言两语中,他看到的是一个青涩单纯且极度缺爱的少年,想念的小心翼翼,眷恋的不着痕迹,赵瑞怀在不可抑制的嫉妒里忽然明白,迟绪对傅一辰不是爱,而是一种特殊的情感。
刚刚步入大学的迟绪,是生平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自己唯一的亲人,即便等待他的是大好前程,可他怎么会不想家。
寻常人想家了,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任性一些的干脆周末回家,或是让爸爸妈妈到学校里来探望,迟绪却不行,他不想让爷爷担心,也舍不得路费,他只能忍着,冷了,饿了,生病了,受委屈了,他必须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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