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时候……祁连日抿起唇,他明明在想着父皇!
从懂事起就恨着的人,凶狠,暴虐,跋扈,荒淫,疏贤臣,近小人,喜谗言……奢侈糜烂不顾百姓死活,一个昏君身上该有的不该有的毛病他一样不缺,杀死自己的结发妻连眼都不眨,甚至还当成是功绩炫耀不止,可是,为什么想着他的时候就会从心底往外的——想笑?
把奏章粗粗扫了一遍,歌功颂德的放在一旁,民生的,边关的,各部协调供给赈灾军需的分门别类的摆起来,祁连日挑其中简单一些的,不需要处理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的推给祁连月去看,自己拿起另一摊,一字一句的看起来,随手还要做个朱批或者在簿子上记个小记。
要户部拨款赈灾的,那奏折上绝对是字字血,声声泪;说边关战事艰苦的,莫不是众口一词的骂军需供应的;至于互相攻矸的,更是言辞犀利,言之凿凿,从祖上贬官挑剔到膝下不肖,总之就是看上梁不正,推下梁不直;说子孙不贤,喻为老不尊!在这些堆砌得如花似玉的文字里找到找出柴火杆那么细微的真相,就是与这些老狐狸们的直接交手,启智长识,而且立威。月常常会被这些关系与这些修饰搞得头大,星就干脆了,压根不看也不猜,遇到这类的文章直接推给他作数。只有他,乐在其中,也享受其中。
然而今天,祁连日却发现自己看不下去了,月搬个凳子就坐在他的对面,咬着笔杆歪着头看奏折的样子很孩子气,和那一天从蟠龙殿的墙角拉起来的父皇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月做出这样幼稚的表情是因为自己在这,他信任,也依赖自己,那么……那么父皇呢?
屋子里只有自己,还有侍卫报国,他是信谁,还是赖着谁?
“哥,你怎么了?”
祁连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站起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握得紧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五指,“没事。”
那一脸的紧绷极严肃,祁连月“哦”了一声,不再打探,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祁连日的心里却开了锅了,越想越不对劲。
“月,去叫人把报国侍卫传过来。”
祁连月诧异的抬头,“这个,单独叫过来吗?有点难吧……报国这阵子和父皇形影不离……”
“住嘴,祁连月,父皇堂堂一国之君,和一个侍卫形影不离,这话能听吗?”
嗄?祁连月一呆,兄长少见的疾言厉色把他吓到了,卡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登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可父皇不爱男风……过去有人送进宫一个娈童,比女子还柔媚的脸蛋,还妩媚的身段,都被他丢出去了,还贬了那个错拍了马腿的自以为是的家伙啊!
“叫连七留心,找个机会把人给我弄过来,越快越好,别惊动父皇!”
看着兄长泛霜的脸,听着透寒的音,祁连月很没种的咽了口唾液,点了点头。
儿皇万岁 卷一 与日共舞 033
饱汉子不知饿汉饥!祁连日把命令下得疾风骤雨,祁连月把旨意转达的雷厉风行,可落到权利链的绳头上,连七愣是日夜盯防盯了三天才找到机会“锁拿人犯”。
其实一国之君有个男宠不算什么事,祁连日开解自己,如果有了这个男宠能让父皇转了性子从此爱美人不爱江山,那更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想想父皇自从醒来以后,虽然三不五时的过来上书房晃荡一趟,却实实在在的没有在政事,政见上拆过一句嘴,倒是在生活上时不时摆出一副慈爱长者的模样,嘘寒问暖,洗手做饭……呃……虽然不了了之了,可毕竟动手了……那么一顿!如果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报国在他身边的话,那……其实是值得庆幸并且拍手的事,不是吗?
可是……理智分析的种种好处,在套上那双宛如新生婴孩的纯净,湿漉的眸子的时候,那种小动物一样怯怯的,闪闪的眸子里,信任的,依赖的倒映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孔的时候,祁连日全部的理智都被炸飞了!
那是一双和自己多么相似的眸子,祁连日恨恨的想着,咬着牙任由它在脑海中里载沉载扬,渐次清晰,那么像,丹凤眼,微微上吊的眼梢,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线,细细长长的,所以……所以他怎么可以?在你用高官厚禄,民脂民膏与苛政历法寻驯养了一群认主的刁狐的胃口之后;在我,日复一日的与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劳心斗力,泣血纠缠,恩威并施,却只为了收回本该属于百姓的权利和我的权威的时候,将我与生俱来的眸底的纯粹逐分逐寸的藏到连弟弟们都再也难以摸到的地方,在我的眸子与你过去的阴森,锐利,狠毒,冷漠,绝情……越来越相似的时候,祁连日用一只手指,顺着镜子里眼尾的轮廓慢慢划过来,又划过去,你——怎么可以摇身一变就回归纯正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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