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是臣,君前失宜了,才……”
祁连日抬手打断宋天阳的自责,问宋天阳有什么事禀奏,小委屈的官调子,大概也就若修然听不出埋怨还一径操着闲心。
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概就是这样的,话题一转到国事上,宋天阳果然就忘了或者说暂时抛开了莫名其妙跌跤的问题,整个人又开始恢复刚刚要手舞足蹈的样式去了,西北边荒祁门关大捷,镇西大将军安澜彦大败寇边的娄琳国,杀敌三十万,追踪三千里,一路打到娄琳都城脚下,娄琳王眼看回天乏术,上表求降。
“娄琳王愿永为藩属,世代称臣!”宋天阳最后以着与他的年纪绝不相符的铿锵,字字掷地有声的背出降表的最后一句话!
祁连日终于色变!自本朝立国以来,数百年来娄琳依仗游牧民族的马背机动,屡屡犯疆,让祁门关百姓苦不堪言,若能收此悍勇民族世为藩篱,那就是开国以来武治第一功,足以名留青史!
只是一闪神间,却看到若修然的神色有些失魂落魄,刚刚的精神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这会正喃喃自语着,仔细留心,却听不到他在嘀咕什么。
宋天阳喜上眉梢,祁连日也不好打断,拉着他又讨论了一下镇西大将军凯旋归朝的欢迎事宜,布置下又礼部全权安排,这才将喜不自禁的老人家送走。
“喂?”外人没了,规矩暂时放两旁,祁连日挪过步子,伸脚去踢若修然的椅子,看人没反应,想了想,再开口,“父皇?”
“啊啊……哦。”若修然心不在焉的曼声应着。
这又怎么了?没有萎顿不堪的低迷,证明刚刚的君臣奏对没有催眠到他,那现在的闷闷不乐,是从何而来?
祁连日还在思考,若修然已经拉着他的衣角开口了,“他……刚刚说的……三……”若修然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直提到齐眉,好像有些不灵便似的,曲曲伸伸几次都不如意,只好又把左手举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尾指和拇指弯向掌心,剩了山字形的三根指头僵僵的支愣着,“三……十万?”
祁连日一愣,扑哧一下笑开,“听他浮夸,娄琳国人口统共不过百万,哪有可能杀了人家三亭的国民!”
若修然长出了一口气,收回手按向胸口,抱怨,“那干什么说得那么吓人!”
“自古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我一共就给了他十万兵马,他上哪找二十四万人去自损去,不过是虚报战绩,图个荣华富贵罢了。”
“我说呢,三千里三十万,”若修然张开手臂,“那平均五米就有一具尸体了……”他努力把胳膊伸直,想比划出五米是个什么样的距离,看的祁连日又忍俊不禁,“简直是拿人命铺路嘛!”
“没有,没有那么多!”
“哦!”
哦?就——完了?祁连日有点迷惑,不闹出点动静就销声匿迹很不像是他这个新科父皇会做的事,祁连日一时还真不太习惯。
但……若修然还真的就完了,直到晚膳,直到就寝,直到祁连日在疑惑中扑奔周公,身边的父皇黏人一如往常,但却始终沉默,只字未发。
儿皇万岁 卷一 与日共舞 041
如果一个城侯深似海的人,突然变得热情开朗,那的确是一件让人疑神疑鬼,毛骨悚然的事;那么一个一贯热情洋溢到有些没心没肺的人突然间成了锯嘴葫芦,闷声不响呢?呃……这也是一件叫人没着没落,头重脚轻的心病。
祁连日一早就醒了,不过他没急着睁开眼睛,先是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在心里过了一遍。若修然的反应太异常,异常的叫他好生不习惯。那不是一个能安于平静的人,从醒来的第一天,祁连日就发现了,毁规矩,套近乎,他直觉的讨厌她不喜欢的人,亲近他觉得可以亲近的人,祁连日找不到他的标准订立的准则,但他能看出他始终坚持的贯彻着他那个不知道如何制定的标准!并且大张旗鼓的就将那套标准写在他的脸上!
他兴之所至的挥散他那些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勇气,一门心思的做他想做的事,完全不管别人的侧目是喜欢还是厌恶……好吧,祁连日在心底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不是厌恶的,只是,太意外了,一觉醒来过去相看两相厌的人突然儿长儿短,任谁心里也会警报大作。
即使到现在,祁连日也得承认,父皇……这两个字在他的心里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在他叫出口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父皇,这种代表了割舍不断的亲缘关系的称呼,已经在他的思维中等同于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名义了,如今将其套用在若修然的身上,除了名义上做给人看的礼节,在功用上根本就与张三李四宋天阳这样的代表了一个人的代号不分轩轾,只是贴了“父皇”这个标签的人,有所改变,而那改变,让祁连日愿意接受,并且……亲近!
52书库推荐浏览: 若水敛尘
年下
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