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礼部主事大喝一声,心内已极度地慌乱起来,此时四处寻觅却不见出声之人,情急下,不免只能高声震慑百姓与随行队伍道:“妄议朝政、散布谣言可是重罪!尔等不可放肆!”
可应此一声,四下却更是有了数不尽的絮絮低语声:“怎么回事……”“难道是祖皇爷显灵?”这时,人群尽头忽然嘭地一声响动,众人在随之而来的哗啦水声中侧目看去,只见是西城坊正中大道的地底忽而开裂,一注水花冲天而起,顷刻洒了周遭人潮满身满脸,将人淋得透湿。
夹道观礼看热闹的百姓即刻惊叫起来,唯恐是灾洪,一时乱了。四下奔逃的人潮躲避着地底裂缝喷涌而出的地水,不得不都站上了道檐或石墩,而涌出的地水不出片刻已横漫街巷、漫过脚背,引一老道在奔逃的人潮中举着算命的破旗大呼:
“地水上涌!这是天下大变之相啊!”
就在此时,叩打棺木的砰砰声忽而停了。诡异的肃静在大水陡发后更让满街人惶恐起来。礼部主事早已不知如何应对,此时牵着裴钧的高头大马避让一旁,抖着嗓子赶紧问道:“大大大人,这、这可怎么办!”
裴钧皱紧双眉,佯作急怒道:“此处是当年祖皇爷开国入京之路,地底出水,喻义大变,定是天数有异……快将钦天监的找来看看,若要出了麻烦,谁都担待不起!”
礼部主事听令,即刻撒开马缰,狂奔去皇宫方向,此时从地底涌出的地水已漫延至丧队正中的棺木之下。恰是随丧人等想避又不敢乱了队列之时,不知何处忽起一声鸟鸣,“啾——啾——”两声长啸,那棺木之中的叩棺之声便再次响起了,而应着那砰砰叩击之声,更传来了内中一阵沙哑却威严的低吼:
“来人……来人!来人开棺!”
满街奔逃的百姓闻声,皆被吓得更甚,不少都愣在半道震惊地看向棺材,奔跑的人中也好些绊倒在地。瞬时间,街中百姓惊惧的大喊充斥街巷:
“晋王爷没死!晋王爷活过来了!——”
那街角算命的老道拎着湿哒哒的袍子,边跑边叫道:“天降异象,应水而生!这是真龙命格、天选之子啊!”
礼部一干随行官员全吓傻了,裴钧一边牵过马头往晋王棺椁奔去,一边喝令左右道:“快!快开棺看看!快!”
另一主事听言,忙奔在他身后焦急劝阻:“不成啊大人!封棺时辰已过,眼下开棺怕是大凶啊!宫里若是怪罪下来,咱们礼部可都要遭殃!”
裴钧勒马回头,怒斥道:“此象大凶,不知何故,眼下棺内已有叩打大喊之声,若当真是晋王爷英灵还魂,莫非还要抬去埋了不成?尔等即刻开棺鉴身,看看究竟是何物作祟!”
由是底下人不敢耽搁,忙硬着头皮叫来工匠开棺。而工匠一个个也怕得要死,打头两个被拥至棺材旁边,还相互推诿着不敢靠近,还是由裴钧一声令下,才吞了口水颤颤走上前去。
不止他们,此时已经没有百姓敢靠近棺木,都站在街角道沿上远远儿地盯着,既恐惧,又舍不得离去。随行仪仗队也逐渐在无声中在棺木周围围成了一个圆,极度担忧地伸头观察着工匠将铁锹嵌入棺盖的缝隙、抖着手咬牙一撬——
棺木顿时开启了一缝。再一撬,棺钉脱孔,盖板松开,两旁工匠对视一眼,梗着脖子闭目伸手一掀,将棺木嘭声推落在地,便火速避至一旁瑟瑟发抖。
沿街百姓屏息凝神、探头观看着,只见那乌木棺椁中金玉器物反光一晃,一个穿戴华贵寿衣的人影从金器玉币中直身坐起来,双手扶着棺檐,缓缓地站起了身。
街边曾与晋王同处军中的老将一经辨别,红着眼大叫起来:“是晋王爷!果真是晋王爷!”
一旁兵士也都口耳相传起来:“晋王爷没死?”“怎会这样?”“晋王爷究竟是人是鬼?”
仿佛应了此问,从棺中站起的姜越慢慢抬起了右手来,皱着眉将贯穿他右掌的那根细长银针抽了出来,接着高高举起了右手,叫围观百姓皆可见到一股细细的血流正从那口子涌出,顺着他掌心淌下,滴落在棺木一旁的土地上,被日光映出鲜红的色泽。
“血!是血!……晋王爷活了,是活了!”
礼部主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围观百姓也再次惊叫沸腾起来。兵马司中已有队列迅速往皇宫方向奔去禀告,而姜越却只将手中银针收起来,放下右手,凝眉沉声向观礼百姓道:
“诸位!孤自受毒身死,魂归九泉,便面见烈祖,禀世道之艰。未料祖皇震怒,先父斥责,令孤愧为后嗣,神魂难安。孤遂奉烈祖之命,与鬼差借来生之命,再还人间,此番必当鞠躬尽瘁,誓为百姓禁暴洗冤,令天下太平,共得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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