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这才有工夫去看那大群鸽子,发现飞进了后方角落处的小院,反应过来:那里应该就是侯府专门饲养信鸽的地方。若是小拉跟小丢立场不坚定跟进人家的窝,还真不方便去讨要。看来以后要注意错开时段放飞才行。
鸽子回来了,便有心放眼闲看。这假山已经不算矮,周围比它高的建筑竟然不少。视线越过一片琉璃屋顶,就被一幢幢两层三层的楼阁以及高大的树木挡住。毫无疑问,宪侯府所在的权贵聚居区,比之西都长宁坊,更显富贵。极目远眺,南面一片高低错落金碧辉煌,若隐若现。宋微猜想那里应该就是皇城,真正高端霸气之所在。
假山上待得有点冷,正要往下爬,转头瞥见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娃娃。仰着脑袋傻傻望向自己,大概跟自己刚才仰头瞅鸽子的傻样差不多。也不知这小孩站了多久,宋微忽然意识到,只怕自己抓着衣裳又叫又跳也被他瞧去了,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爬下假山,走到那孩子跟前。
那小孩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直到人站到了面前,才好似恍然大悟般回神,脸刷地红了,转身就跑。
“哎——你站住!”宋微看他衣着,认定是独孤铣的小崽子。只不知为何,堂堂侯府公子,身边竟然一个下人也无。
那小孩果然站住,回头把他看了又看,一步一步重新走过来。宋微觉得他不是被自己叫住的,而是另有因由,才这么一脸郑重,去而复返,不禁十分好笑。
笑眯眯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时秦显得了手下通知,急匆匆赶过来,冲小孩弯腰行礼:“见过大公子。大公子怎的独自在此?”
小孩认得他,点了点头,居然颇有几分主子架势,仿佛之前红着脸跑开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宋微见秦侍卫出来救场了,便不再说话,饶有兴致地堵在门口围观。
“我……”小孩说了一个字,欲言又止,一双眼睛却望向院子里头。
秦显心头暗忖,这院子本是大公子住处,莫非落下了什么东西。大公子才八岁,想来无非孩子的玩物,没什么要紧。便预备差人去南院,把伺候大公子的婢仆叫来,将人领回去。还没开口,前方婷婷袅袅过来几个人。中间那位不是别人,却是侯府大小姐,宪侯十三岁的长女独孤萦。秦显赶紧低下头,再次招呼行礼。
咸锡朝风气开放,独孤萦虽是未出阁的小姐,因生母早逝,养母地位低下,管不住高贵的嫡出大小姐,只得任由她跟亲弟弟同进同出。故而独孤铣身边的几个重要侍卫都是认识的。
豆蔻年华的独孤萦,已是亭亭玉立少女模样。五官秀致美丽,气质沉静端庄。冷冷淡淡看人的样子,跟她亲爹倨傲的时候简直出自一个模子。只是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这份倨傲反让人觉得矜持自重,正符合她的身份。
只可惜,宋微脑子里压根没有矜持自重这根弦,肆无忌惮打量人家小姑娘,一边看,一边暗暗赞叹,这才叫做大家闺秀。
独孤萦微微点头:“秦侍卫。”打过招呼,转向弟弟,“小莅,过来。你为何在此,惊扰了父亲贵客?”
伺候大公子的婢女清早不见主子,以为去了大小姐住处,结果却不在。熟知弟弟习性的独孤萦稍微开动脑筋,便找到这里来。
独孤莅被姐姐抓了现行,立刻彻底恢复成小孩神气,垂着脑袋一步一蹭,蹭到姐姐跟前,小声道:“爹爹回来了,定要查看功课。我昨夜突然想起来,两月前临的经义,落在了这边……”
独孤铣对儿子,一贯要求苛严,不苟言笑。尤其嫡长子,因为总是拿自己作比,便时常觉得差强人意。几个孩子都有些怕他,以独孤莅为甚。听说父亲回来,连夜清点功课备查,不睡觉练了两趟拳,把几摞临帖大字按日子数了又数,数来数去总差一个月,半夜如厕都在想这事。终于记起来,当初姐姐帮着抄完那个月的份额,换了一刀新纸,写完的随即卷起来收进柜子里,这回搬去南院,被自己忘在了脑后。
搬地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院子要腾出来,给父亲请回家的贵客住。不敢惊动旁人,大清早借口练功,一个人从南院侧门溜出来,跑到东院。结果才到门口,就被假山上逗鸽子的神人吸引住了,差点忘记正事。
小孩子最怕查作业,宋微这方面的经验可是不少。独孤莅的话他听见一耳朵,才知道这院子原本住的侯府长子。一面在心里同病相怜,一面袖着手装路人甲。
谁知独孤大小姐看了弟弟片刻,忽然牵着他的手来到宋微面前,施了一礼:“舍弟莽撞,打扰贵客,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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