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拜托卫屿轩给龚小柏的饭店打了电话,让宋经理通知了龚小柏——这年月没有手机、传呼,个人家安装电话的也少,联系起来不方便。
龚小柏来得很快,一个人。
“我让小楠和汪汪去接丽萍了。小月亮情况怎么样?钱够不够?”
墨北给了他两个确定的答案。龚小柏语气平静地说,“放心,我肯定把人给揪出来,一个也逃不了。”
姥姥只知道龚小柏是开饭店做买卖的,一直觉得同样的年纪可人家孩子就是比自己儿子要稳当懂事,可此时看着龚小柏明明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她却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吓人。不过龚小柏的话提醒了她,“啊呀,报警了没有啊?得报警啊!”
墨北觉得那一瞬间龚小柏的灵魂是这样的:( _ _)ノ|做为一个曾在83年严打期间被逮进去关起来过的大混子,龚小柏对警察绝对没啥好感。而事实上这个年代的混子们,就算被人打残了,都很少会主动报警,他们的选择往往只有两种:一,打回来;二,认怂。所以不能怪龚小柏在听到“报警”俩字儿的时候想要扶墙。
幸亏说这话的是孙丽萍的亲妈,要是换个人,龚小柏真有把“傻逼”二字破口而出的冲动。
厂领导正等着家属表态呢,见状连忙附和:“是得报警,这么恶劣的犯罪行为,得让警察好好管管,光天化日之下都能闯进我们厂子行凶了。”
龚小柏尴尬地小声说:“大娘,那个,先别报警呗。这事警察也管不了,不是,就是警察要立案啊要侦查啊,可麻烦了,还得一遍一遍地问口供,那帮子混球忒不顶用,指着他们抓人要等猴年马月去。我找人查这件事,用不了三天,肯定把弄伤小月亮的人给揪出来。”
姥姥疑惑:“小柏你比警察还管用?”
龚小柏信誓旦旦:“绝对管用。”
姥姥:“那你把人抓到,咱再给警察送过去?”
龚小柏:“……大娘你当是过节送礼哪!”
手术结束得很快,下手的人有准头,七刀都不在要害上,就是深度比较坑爹,有一刀扎在大腿上还差一点伤着大动脉。医生给孙五岳一通缝缝补补,出手术室的时候人居然还是清醒的,嘴里头骂骂咧咧,赌咒发誓地要把砍他的人给砍回来。
姥姥一巴掌就呼他脸上了:“你个败家孩子可吓死我喽!”
孙五岳撇着嘴冲医生说:“大夫,再把我推回去呗,我觉得我妈这一巴掌可能把我脑袋打坏了,你给切开检查检查。”
第14章 带个话
孙五岳很有病号的自觉,人还没进病房呢,已经开始点病号饭了:“妈,我得补补血,给我做个酸菜炖血肠呗。”
姥姥:“我打你个酸菜炖血肠。”
孙五岳:“吃啥补啥,我还得补补腿,再来个肘子吧。”
姥姥:“你长肘子了吗你?哎哟,这败家孩子可气死我了。”
墨北悄悄扯扯龚小柏,俩人到走廊拐角说话。
墨北:“你查查火柴吧。”
龚小柏沉吟一下,“要说小月亮最近跟谁有矛盾,也就是他了。不过,火柴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搞不成我他也该对小楠、汪汪下手,怎么会找小月亮呢?”
墨北:“他这个人气量狭窄,向来欺软怕硬,也许是觉得我小舅比较好对付。”
龚小柏诧异地说:“小北,你怎么知道火柴是什么德性?哎,我觉得你有时候跟个小神棍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墨北白了他一眼,“我就不知道我未来的小姨父会是哪个。”
龚小柏咧开嘴笑:“这还用问,肯定是姓龚名小柏的那个啊。”
因为孙五岳受伤,墨北就在云边多待了几天,孙丽华和墨向阳也请了一天假过来探望病号,于是孙五岳迎来了他养病生涯中最痛苦的一天——孙丽华围绕着“这么大人了还不学好”的主题思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贬成了一毛钱三斤都没人买的废物,连旁听的龚小柏都不得不闪人了,临走之前小声跟墨北说:“看紧小月亮,别让他被你妈骂得想不开去自杀。”
墨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其实孙丽华现在教训弟弟的话,比起墨北曾经领教过的,要温和多了。谩骂、诋毁、羞辱、嘲讽、蔑视等等通过言语实施的暴力,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有时候后果甚至比身体上的暴力还要严重。身体上受的伤害可以痊愈,而心灵受到的伤害却有可能延续终身。
在没有抵抗力的年纪里,墨北就被孙丽华的语言暴力和体罚逼得离家出走,还可笑地想要以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母亲。
孙五岳还是幸运的,在姥姥和墨向阳的干涉下,孙丽华只训了半个多钟头就停下了。而此时卫屿轩也早就待不住,找个借口和龚小楠、冯望南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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