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呈没有说话。
实话说,在沈澜洲面前看到这些,他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叶呈其实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些注意到了,如今这个武林实在有些病态了。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人们一味地追求武功、敬畏强者,导致那些个没有武林背景、或者小门小派的人们在那些知名门派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官府不作为、甚至一味地依附武林,让百姓们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现今武林虽说分有正邪两道,但因为正道受人拥护已有百年之久,邪道根本不怎么成气候,也就勉强能自保罢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些个武功高强的名门正派就是天,是他们永远无法对抗的存在。
在武林人士面前,百姓们卑微得仿佛是他们圈养的狗。
任其捏瘪搓揉不说,武林人士偶尔看上了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便是他们的福气,是万万不能拒绝的,哪怕心中再不愿,也得将年华正好、有着大把美好未来的女儿送进武林人士府中,做一个小小妾室、甚至是无名无分的通房。
百姓们在百余年前选择支持正道的时候,一定没想到百年后,正道会这样“回报”他们。
与武林正道相比,普通仿佛人生来就是低了一等的人。
武林人士对他们做什么事,他们都只有受着的份。
叶呈沉默了许久,半晌后终于叹了口气,收起资料道:“我明日便去天山,这件事情,我必定要与掌门好好商量商量。”
对于受真正名门正派教育的叶呈来说,这种情况,他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天山一派作为正道的领导门派,叶呈作为正道魁首,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不管,也只有他能管。
正道的这些个弯弯绕绕,沈澜洲作为魔教教主自然是不便多说的。
因此看着叶呈表情沉凝地将资料仔细叠起收好、听他说了那句话,沈澜洲也没有说什么,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此时正坐在苏阳县戏楼的一间包间里。
这间戏楼也是苏阳县中的一绝。
虽是戏楼,却不是是什么肮脏淫|秽的地界。
整个戏楼除了二楼的几个包厢,都是些宽敞明亮的大通间,从二楼包厢往下看去,所有场景都尽收眼底。
其实从之前芸娘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苏阳县百姓极爱看戏,也极尊崇戏。
戏楼里人满为患,男女老少齐聚一堂,手中拿着瓜果糕点,表情俱是兴致勃勃,看到精彩处还会高声喝彩,欢声笑语齐聚一堂。
沈澜洲拿着茶杯往下看了一眼,见台上作新妇装的花旦正莲步轻移,与新郎装扮的小生两手相执,情意脉脉地对视。
花旦甩着袖子脱长着声音唤小生“夫君”,揉着手中锦缎低头一笑作娇羞状,抬眼时眼眸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对未来充满期许憧憬的光亮。
新郎要上战场,离开前,新娘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袖子与他道别,眼中缱绻柔情万千。
新郎亦是执着她的手,言道定日日相思。
苏阳县民风实在是开放,这戏文中男女角色的感情戏演绎得淋漓尽致。
新郎临走前,甚至低头在新娘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虽不过是借位表演,却也瞬间将气氛烘托至了高潮。
大堂里一时叫好一片。
叶呈瞬间明白为何蝶衣客刚开始时是出现在慈宁县、苏阳县的。
因这里的民风开明,这里的百姓欣赏戏曲、欣赏感情、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里的戏楼里日日演着这样悲欢离合、美好至极的感情,豆蔻年华的女子们,本就是少女怀情总是春。
有这样的对比,要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那样没有感情、甚至没有尊重的婚姻?
如这戏楼中演的,洞房花烛,喜烛共栖。
天成佳偶,执手对望,共许余生。
这才是成亲啊。
那六名受害者被许的亲事,哪里能称得上是“成亲”?
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叶呈这般想着,又低头喝了口茶。
叶呈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将一壶茶喝了大半。
沈澜洲是不喜饮茶的,因此只捻着糕点看着叶呈。
沈澜洲看着叶呈生生地坐着又喝完了一整壶茶,终于道:“叶兄明日不还得启程回天山,怎么还坐在这里喝茶?不需要去神拳门打点行装吗?”
“自然是要的。”叶呈听了沈澜洲的话点了点头,却仍没有离去,就那样看着沈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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