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她与青篱一起做任务、穿梭于各种小世界、越来越熟悉了之后。
望乡越来越觉得青篱根本不可能是众人口中那个只为了一己私欲、甚至一时之快,而葬送一峰门人的疯子。
青篱确实性子不正常了点,他任性、冷情、唯恐天下不乱。
青篱做的每一件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细究起来似乎都只有一个出发点——为了让自己感到高兴。
望乡曾亲眼见青篱豢养一只刚破壳的雏鸟,他为它做精巧鸟笼,为它备精细食物。那只雏鸟从出生后就从未接触过其他生物,它只接触过青篱。
青篱对这只雏鸟的一切都亲自经手,将雏鸟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总爱在阳光晴好的午后,带着那只鸟儿在院中晒太阳。阳光暖融融的,青篱会轻抚鸟儿顺滑的羽毛,然后面带温和笑意地看着顺势回蹭着他手指的鸟儿。
理所应当的,那只雏鸟养成了对青篱极深的依赖,后来甚至到了不是青篱亲手给予的东西它就不吃的地步。
再后来雏鸟长成,青篱却将它重新扔回了树林中。
树林中有树有草有食物,有足够支持鸟儿活下去的一切要素,那只鸟儿被青篱养得羽毛丰满、体态灵活,按理来说要在树林中活下来根本不难。
可它显然不会了。青篱一直将它照顾得太好,鸟儿离了青篱也没想着要去携枝作窝、去寻找食物,它只是立在枝头,一声声地啼鸣,像是在哭求青篱将它带回去,似乎青篱对它的意义比食物更重要。
青篱却始终不曾再出现在那只鸟儿面前。
他从前疼爱它时什么都用最好的,鸟儿掉一根羽毛他都心疼,可现在却……心狠得厉害,仍由那只鸟儿叫的声音啼血,也不闻不问。
仿佛之前的一切疼爱都是虚假。
望乡不知道那只鸟儿后来怎么样了,青篱似乎也没有去关注。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鸟儿最后的结局。
望乡只知道当那日鸟儿终于长成、青篱下令将它带走的时候,男子的嘴角是带笑的。
他笑得那么愉悦,甚至是享受,那一刻青篱看着鸟儿的目光完全是温柔的,真正的、眼角眉梢俱是柔情的温柔,与从前那种虚假的温和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似乎对对方喜爱得入骨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从最初带鸟儿回来的时候起,他一直等待着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望乡不知道青篱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若是在她那个位置的是修真界中其他人,他们的想法可能是觉得青篱做这件事就更印证了青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的事实。
可望乡却总是会觉得不管青篱做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能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做这么一件事、就为了享受那最后的一刻,这个男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耐心。
望乡知道自己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因为这世上吸引她的东西这么多。
师尊那么厉害慈祥、师姐们那么温柔友好、师妹们那么可爱有趣,甚至连神意门中负责杂物的老者都是那么和蔼可亲。
世间美好的东西太多,她的心、她的眼要分给那么多的事物,注定了她做不到用那么十足十的耐心就完全那样一件事。
可青篱有。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一无所有吗?
望乡刚遇到青篱时虽然心中疑虑万千,却完全不敢开口询问。
后来慢慢熟悉了,才开始敢开口跟青篱搭话。
有一天望乡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她从见到青篱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谷主,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叛出定天宗,还……”
望乡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彼时青篱正待在洛王府的书房里练字。男人分明生了一副扰乱俗世的容貌,可当他定下心来、垂着眼一笔一笔练字的时候,周身的气息却是可以称得上是安静的。
青篱的字是真的好看,笔锋凌厉,落笔张扬,似乎是谁曾精心教授过。
“还屠杀门人?”青篱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置可否,但望乡并未在意他那时语气里奇怪的停顿。
男子搁下笔,拿起一旁的锦帕细细地将手擦净,突然道:“望乡,你是不是觉得定天宗对我极好,觉得暮千崖待我恩重如山?”
望乡听了有些奇怪,却是没有过脑子,直接回道:“当然啊,这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事。”
“是啊,全修真界都知道……”青篱突然笑了,“我曾也这么觉得。”
暮千崖将青篱带回定天宗的时候,青篱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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