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相信这会是宣玑的本性, 因为赤渊不是个能长出太阳花的地方。
出生在赤渊深处,才一睁眼,就被迫接住祖辈们漫长的传承,得知自己注定跟这个鬼地方同生共死,他能心无杂念地过好每一天,该到牺牲的时候就坦然去死吗?
那怕不得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偏离常态太多的东西,不管是太黑暗还是太美好,都是不正常的。
盛灵渊多心、多疑,一般来说,他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应该立刻转头去赤渊,把当年封印朱雀骨的地方翻个底掉,必得将宣玑的祖坟有几斤几两都摸清才行。
可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还莫名其妙地接受剑灵的身份,跟着这小妖回了永安。
盛灵渊向来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他审视自己,觉得自己像个游荡了几天几宿没找到宿头的人,可能是累得心气都快灭了,看见个屋檐就想进去倒头睡一觉,也不管是不是黑店……不然没法解释他这种倦怠的随波逐流。
“前面那楼就是,我租的房子,有点小,但是地段还行。”宣玑说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傻话,一个不上班不打卡的古人,“地段”是什么玩意,能吃吗?
随着家门临近,宣玑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就好像盛灵渊会给他家打个分似的——鉴于前面同学交的作业是恢弘雄伟的度陵宫,他有大概率不及格。
盛灵渊一点头:“拜访过。”
“哦……对对,”宣玑这才想起来,盛灵渊在剑身里的时候,是到过他家的,他一想起这个,更慌了,拼命回忆自己那次有没有干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比如裸奔抠脚之类的……后背又出了一层薄汗,不小心嘴瓢,“没有三千八百多亩,委屈您了。”
盛灵渊疑惑地一挑眉:“你怎么知道度陵宫三千八百亩?怎么,改朝换代这么多年了,度陵宫还没扒呢?”
宣玑差点咬了舌头,背对着他,用力定了定神,扯淡道:“……史料。”
盛灵渊不是个会关心生前身后名的人,甚至家国兴衰、王朝更替,他也没大兴趣知道——反正他活着的时候,该做的都做了——哪怕后人给他编造一堆狗血淋漓的风流韵事,他听了也最多是啼笑皆非一会,有点恼,但还不至于怒。
听了这个回答,盛灵渊果然就不追问了,他换了个更扎心的问题。
盛灵渊问:“你族世代传承三千年,除了赤渊的烂摊子,连点产业都没给你留下吗?”
怎么还让后辈在人间租房住?可怜巴巴的。
宣玑:“……”
可说呢。
盛灵渊又感慨道:“三十多代人,这心性……还真是颇为相似。”
居然能没有一个靠谱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宣玑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并试图强行挽尊:“租的房子也挺好的,想搬家随时走,自由。这边都是新建的,隔音还行,卧室也够住,现在的住宅密封性很好,应该还挺适合您的,不是有寝殿不留活物的规……”
姥姥的,又说走嘴了!
“也是史料,” 不等盛灵渊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寝殿规矩的,宣玑就生硬地转移话题,“陛下,喝珍珠奶茶吗?”
咱俩都少说两句吧!
这回他记得挑了个清淡无糖的款,果然,陛下尝了一口,没说什么,看样子是能入口的。五分钟以后,他俩一人举着一杯奶茶,上了楼。
“屋里……那什么,有点乱,这一阵家里没人。”宣玑一个背惯了火翅膀的后背,这天晚上的热汗就没下去过,进屋以后先手忙脚乱地给盛灵渊收拾出一个能坐的地方,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该从哪打扫起。
平心而论,宣玑不是邋遢人,他家里的整洁程度大概能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单身青年,男女都算上,可跟天天有一大帮人轮值打扫的皇宫肯定没法比。
他像个意外捡到宝石的穷鬼,不知道怎么藏起来好,翻遍全身,觉得不管放在哪个兜里,都是亵渎珍宝,茫然无措得很。把路上买的零食往盛灵渊面前一堆,宣玑无事忙似的,在屋里团团转起来,跟扫地机器人互相拌了好几次蒜。
过了一会,又觉得屋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尤其一回头还总能碰上盛灵渊打量的目光。
“我收拾一下,收完做晚饭,马上就好。”宣玑把电视按开,想把那叫人如坐针毡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要是无聊,可以先……”
电视里传来一个老教授拖着长腔的声音:“这个武帝盛潇与陈皇后的关系……”
宣玑差点被老人家一嗓子喊崴了脚,回头一看——历史讲坛之大齐风云。
宣玑:“……”
什么倒霉节目!
“哎,别关,不妨,”电视不负所望,果然吸引了盛灵渊的目光,“我听听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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