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却正色摇了摇头:“臣说的,不是这个。似那大犁、唧筒、镰车,若是能制出,对国朝可是大大有益!”
赵顼一愣,突然坐直了身体:“这些物事,当真能制出?!”
他可没想到这个啊!那故事写的活灵活现,让人神往,然而天子也是要籍田亲耕的,他也是扶过犁头,耕过田地的人。哪见过三头牛才能拉的动的大犁?更别说边翻地,边播种的奇事了!
王安石却肃然道:“犁铧原本只有直辕,唐时才有曲辕。到了本朝,犁辕更短,轻便灵巧,还有单凭人力的足踏犁。农耕之物,本就是代代变迁的,也是利民之本。现在边郡垦荒,人手短缺,畜力却便宜许多,若真改变农具,说不定能大大提高屯垦之效。至于边耕地边撒种,也非异想天开。臣知南方有秧马,形如小船,人坐在其上,可以分秧插种,大大简省人力。水田尚能有器具可用,何况旱田?”
这些天,他可是查了不少农书,更招来人,问了许多农耕之事。这些故事里的想法古怪吗?确实古怪。然则并非异想天开。不过是招来匠人,仔细研究罢了。若是能成,可是大大有益与万民的!
而这,正是王安石最看重的,“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这世间的财物,皆来自天地。想要富国,就要竭尽所能,自天地里索取财富!不过原本,他最看重的是水利。通过兴修水利,达到扩充田亩,增加产量的目的。毕竟民众最怕的就是水旱,若是能修建河渠,引水灌田,乃至围湖造田,那么楚地以北的大片田土,都能得到有效开发,成为真正的良田。荆楚如此,秦凤路必然也如此!只是旱田和水田不同,除了水利之外,更要有合格的农具,用于耕种开垦。
这几篇故事,在旁人眼里,可能是笑谈,是蛊惑。在他眼里,却不啻于洪钟大吕!只要能用,为何不试试呢?
赵顼也兴奋了起来:“这,这朕从未想过……”
增加畜力,减少人力,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如此奢侈。然而西北不同啊!那边皆是羌胡,牛马价格本来就低,兼之人丁稀少。若是真能制出这些农具,说不定真能跟故事里写的一般,麦粒满仓!
国债兑付还有两年之久,若是这些农具提前用在了边郡,还怕秦州的土地卖不出吗?!
等等,这法子,思路有些熟悉啊!赵顼突然想了起来:“是了!这古怪农具,定然是凌霄子想出的!快传他觐见!”
印个报,都要制出个印刷机来。那故事里写的大犁和镰车,不是一样的思路吗?日新报又是那韩家子办的,一定少不得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王安石闻言,目光倒是缩了一缩。这凌霄子,他也是久闻其名了,还没见到过人,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
“不成!不成!不成!师弟莫要找老道了,老道是炼丹的,跟杀虫又有甚关系?”赤燎子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再也不肯听甄琼多言,转身就走。
“师兄……师兄别走啊!”甄琼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袖,巴巴望了过去,“这杀虫药,也是有利生民的啊,总要再试几次……”
赤燎子头都快炸了:“老道我又没种过地,你这小子也是个五谷不分的。咱俩凑一起,杀秧苗还差不多!赶紧别想这些了,你院里就没有项目了吗?别误了正事!”
自此半月前,甄琼来找他,说起制杀虫药的时候。赤燎子就觉得古怪。不过自家丹药一时没个进展,这小道又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他一时心软,也跟着试了试。结果可好,杀虫是能杀的,但是秧苗死的更快啊。减少剂量,改变药方,乃至炼制方法都换了几轮,就没有一次能成的!
这简直是个比炼丹还大的坑啊。赤燎子醒过神,哪还肯接着浪费时间?立马甩手走人。
甄琼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劝不动了,哀怨的叹了一声。原本以为赤燎子也是学草本的,会对杀虫药有些想法呢,结果可好,半点用处都没。看来还是术业有专攻啊,人家研究了百来年的东西,也不是自己动动手就能弄出来的。
正哀怨着呢,突然有内侍来请。甄琼也没啥好说的,跟着人进了宫。这次还是在垂拱殿的偏殿面圣,天子身边还站着个四旬走上的臣子,倒是个面生的。甄琼只瞅了一眼,就对天子行礼道:“小道参见官家……”
赵顼可没心情走这些繁文缛节了,直接问道:“日新报上那几篇故事里提到的农具,可是凌霄子想出的?”
啊?甄琼有些发懵,他可不怎么看报。然而说到农具,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当日对韩大官人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官家问的可是大犁、唧筒之类的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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