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了一个时辰,车队终于慢吞吞到了地方。比起郊外其他山岗,这闲云岗当真算不得高,就是个小土丘罢了。寻常大户,也不会选在这里登高远眺。但是山上道观,有相当不差的菊品,还有泡澡的温汤。如今整个院子包了下来,倒是个过节的好去处。
一家人入了道观,宴席早就备好。韩邈亲手扶着祖母,让她在上座坐定。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老太太笑的极是欢畅:“吃饭,都先吃了饭垫垫,再饮酒不迟。”
这可有点不合规矩,重阳怎么说也要喝菊花酒的。但是老人家惦记儿孙们的肠胃,又有谁会辜负这份好意?吃了一轮饭菜,众人才举杯饮起了佳酿。
上次中秋时,被自家酒库里出的烈酒一杯放倒。这次韩遐也是上了心,尝过了,才敢让妻子也喝。看着他这么小心,韩老夫人笑的眼都眯了,转头对甄琼道:“琼儿怎地又瘦了?邈儿也是个不会疼人的,都不顾念着你。”
这大半年一直忙东忙西,甄琼倒还真瘦了些,而且身材又有拔高,不免更加明显。听了这话,他喜滋滋道:“太婆放心,我吃的好着呢。就是长高了,才瘦的。”
“分明是累瘦的!”韩老夫人可不听这话,就差伸手点点小道的脑瓜了,“你这孩儿,一炼丹就没个日夜的,还是当多休息才是。”
他最近忙的才不是炼丹呢,老是有各式各样的项目要操心。这种定向研究虽然有趣,但是跟他追求的丹道,还是大大不同。等到年后,试过了水火派的几种手段,他就要重回自己的项目了。
不过这些,跟老太太说也没啥用。甄琼只管点头认错,还承诺冬至不去参加郊祭,跟老人家一起过。
韩邈只微笑听着,马三娘却不由多看了大伯的“内眷”两眼。能参加冬至的祭天大典,是何等的恩典,居然还要推辞。天子当真不会动怒吗?
韩遐也是忍不住道:“郊祭可是大事,怎能如此就推掉……”
甄琼浑不在意:“我都跟官家说好了,祭天就不去了,等元日时,带着邈哥去参加大朝。”
当然,韩邈是作为内眷去的。这也是天子喜欢邈哥办的报,才赏他们的。元会可是要摆宴的,不比跑去南郊吹冷风祭天要强多了!
韩遐眼都瞪圆了,马三娘也是哭笑不得。然而看着大伯自得的笑脸,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初亲家兄长跟个道人结亲的事,险些让她的婚事都耽搁了。兄长觉得韩家行事不正,都想劝父亲退婚呢。然而马三娘却求着母亲,让她劝动了父兄。
大伯喜欢男子的事情,韩遐之前就写了信,郑重告知了她。这等事情,有的是法子藏着掖着,偏偏韩遐丝毫没有瞒她。更难得的是,大伯竟然真立了婚书,设宴请客。这等郑重的姿态,倒是让人心生佩服。如今天子都知晓,还能允凌霄子带着家眷入朝。这等恩爱和看重,怕是换个人也寻不来。
长兄尚且如此,自家夫婿的为人,就更不用说了。马三娘从不后悔嫁入韩家。这等家风,倒是那些浮浪的高门远远比不上的。
韩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还是琼儿想得周道。”
这事能用“周道”形容吗?韩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追问。这小道办事,从不能以常理揣度,还是别问那么多好了。
吃完了饭,一家人前去道观的花园里赏菊。这道观盛产木香菊,花色洁白,花蕊淡红,观之娇艳,极是讨喜。马三娘搀扶这老夫人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韩遐,低声问道:“阿兄,那国债当真要出了?有同学问起此事。”
韩遐是凭成绩分到的上舍,在太学也从未张扬,更没有显摆过自己跟韩相公或是凌霄子的关系。但是这种地方,消息灵通的人太多了,还有不少人看日新报。就有几个相熟的,问起了此事。
韩邈闻言点了点头:“必会出的。若有闲钱,不妨买些。”
这话当然不是对韩遐说的,现在没分家,他手里也不可能有私房钱的。而是让韩遐把消息放出去,告知同窗们可以买入国债。
韩遐对于兄长的话,自然颇为信赖的。然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这国债,应当是印成纸券吧?若是有人仿造,岂不麻烦?”
既然是借钱,肯定是要打欠条的。这国债,应当也会似交子那般,发行纸劵。只是交子仅在益州一地发发,这国债,怕是要在东京发售了。到时若出现仿造,可是大大麻烦。
韩邈笑道:“朝廷岂会不设防伪手段?仁宗朝也有发行官交子,这点不必忧心。”
他没放在心上,甄琼却来了精神:“我觉得官交子的防伪不成啊。只用特殊纸张可不够,至少要印个水印,变个墨色之类的。两年期,应该一时半会儿没人能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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