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笑了一声,随即呛咳起来,他体内的刀在他逐渐衰弱的心脏再一次切出了深深的口子,他该是很痛,但眼神还是带着一股叫人心安的温柔。
他苍白的薄唇间吐出几个字,字字含着由衷的欢欣:“小循。你没事,真好。”
江循用力擦了擦发酸的眼眶,一把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声音沙哑:“走。我们去看大夫。”
说到“大夫”两字,江循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把秦牧放在了一棵还算干净清爽的枫树底下,返身去将自己遗落的剑和阴阳一并取回,毫不手软地一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如突泉一样一跳一跳地往外涌,可江循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以往,秦牧炼器时若是受了些小伤,江循都会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说他不小心,一边小心翼翼地切开手指给他疗伤,每次秦牧都怪不好意思地红着小脸说,小循,用不着,自己能好。
这次,他光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
江循珍惜地护着自己血流迸溅的伤口,拎着剑,快步来到了秦牧的跟前,把手腕凑在了他的伤口处,故意把声线调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别客气,多多地用。”
秦牧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江循的手臂,往下压去:“小循,没用的。你的血治得了伤,救不了死。”
江循控制不住一巴掌拍在了秦牧的脸上:“死什么死!哪里就死了!”
他根本没有用力,可秦牧的脸竟然被他扇得偏向了一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正了回来。
江循突然觉得很冷,剜心刺骨地冷,他不管不顾地抱起秦牧,朝着他们的来路走去:“……走,我带你去附近的仙派。我救不了你,一定有人可以。”
马车已经报废,江循此时浑身无力,注意力难以集中,浑身灵力四散冲撞,连最简单的御剑都做不到,他只能抱着秦牧,咬牙一步步朝前路走去,朔风迷蒙,将大片的枯叶卷起,蝴蝶似的围绕着二人翻飞。
只要不拔掉他胸口的刀,就还能再拖些时候……一定可以再拖些时候……
江循不敢跑,他怕颠痛了秦牧,只大步地朝前走。秦牧依偎在他怀中,衰弱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是黑云压城前的阴翳:“小循。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江循粗暴道:“滚,我不听。有什么事情等你好了,你自己去做。老子才不帮你。”
秦牧伸手揪住了江循的领口,一字一顿道:“求求你,代替我,做秦牧。”
江循站住了脚步。
树林里一片死寂,只有撕裂般的风声在林间枝头上穿梭,尖锐的风啸声像是一把把镰刀,在枫林间游荡,搜刮着最后一丝可以掠取的生命。
捏在江循胸口处的拳头越来越用力:“小循,我父母……咳……不能失去我。他们会疯的。”
江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后,权当他是痛极时胡言乱语,继续拔足向前赶路:“你让我管秦道元叫爹,我宁肯去死。”
那拳头猛地向下一拽,江循险些没走稳,一个踉跄过后,他埋下头,看着怀里目光凄然的秦牧,即使到了这般地步,他的眼中也满是动人的悲悯:“小循……你听我说。我,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你能去哪里?”
江循咬了牙:“你再说一个死字给我试试看!”
秦牧却没有住口:“我了解父亲,也了解你。如果我死了,父亲……父亲定然会迁怒于你……若是你回到秦氏,他有……有可能,会叫你陪葬……若是,你就此离开,我父亲定然会更加恼怒,一定会,会倾秦氏之力找到你,他若是发起狂来,是,是很可怕的……”
江循哑然。
是啊,正主若死,他这道影子算什么?顶着一个已逝之人的面容,属于自己的脸再也找不回来,他还能去哪里?
江循的喉咙被酸涩感堵得几乎不能呼吸:“我愿意做你的陪葬。”
闻言,秦牧的手竭尽全力地揪紧了江循的衣服,江循一瞬间几乎丧失了呼吸的能力:“江循!若是我父亲找到你的祖母该如何是好!”
这般激烈的动作和言语扯到了他的伤口,秦牧低低地唔了一声,口角有血泡冒出,而那柄短刀加诸在秦牧心脏上的痛苦,此时也全数压在了江循的身上,折磨得他浑身冒汗,四肢麻凉。
祖母是江循最后的软肋,几乎是在听到“祖母”二字时,江循在眼眶中徘徊许久的泪就落了下来,胡乱摇头道:“我做不来!我才不要做!秦牧,听着,你不能死!秦牧你给我听着!秋妹不能没有你,她在家里很艰难了,如果你死了,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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